100、【04】

其实陶甜倒不是像她想的那样,对奶奶的死活毫不在意,她只是一时之间还没接受自己拥有了……奇异的力量。

陈香云嘴里骂骂咧咧说的那些话就是刚才陶甜在幻觉里听到的话,一个字不错,一句语气也不错,完全一模一样。

在幻觉中见到的、听到的事情居然不是幻觉也不是做梦,而是实实在在地在现实世界里面发生了,这叫人如何不吃惊,哪怕陶甜之前穿越世界的时候,也可以看见原世界发生过的大致剧情,但是和这次是不一样的,她通过系统也只能看见和原主相关的事,只能看到大致的走向类似于一本小说的细纲,但是具体到每时每刻发生的什么,别人发生了什么,却是一无所知的。不像刚才仿佛在看实时的转播,能清楚到每一个细节。

陶甜又尝试着再看了一遍,却看不到了,她回想了一下刚才再看到幻觉之前自己都做过了什么事情,试图将每一个步骤都重复一次,但是眼前却没有再看见类似的场景,反而还有一点点微微头晕。

为什么会突然拥有这样的能力?她想不明白,这种能力似乎叫做天眼,一般为修道之人所拥有,可以通过修炼得到,但是她来这里还没有修炼过,又怎么会拥有天眼呢?

……难道是因为帮助了陈骞泽的母亲?她死后长长的徘徊于故居之地,不肯离开,很有可能已经成为了地缚灵,而她只是想哄小孩子高兴,结果就误打误撞的解开了陈骞泽母亲的执念,让她转世投胎。

说不定……这就是功德。那么从手心里溢出的金光,也就是传说中的功德金光了。

陶甜摇了摇头,所有的事情都不过是她的一面想法和猜测,还没有确切的证据能证明事实的确如此。

正在思索问题的时候,袁仲明走了进来。

他一眼就看到那个被他捧在手心里的娃娃正一本正经坐在椅子上深思,这样子实在有些有趣儿。

“如意啊,过来,爷爷有些事情想问问你。”

陶甜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个时候,也不拒绝排斥,点点头,转过身子面向他,一副悉听尊便的样子。

袁仲明的嘴嗫嚅着,很久才终于问出口:“如意你老老实实告诉爷爷,今天在陈家,你是不是招魂了?”

证据确凿瞒不住,而且陶甜也本来就没打算在这件事上做什么欺瞒,于是也就干脆地点点头承认。

袁仲明又问:“你之所以去摔那个罐子,是因为察觉到了那上面的问题,对吗?”

“是。”

那么,罐子上的邪气是谁驱走的,也不用再问了。有一些人生性就比普通人要敏锐,这种敏感就如同“特殊视力”,能看见、感受到更多不一样的东西,这种人极其少数,没想到如意就是这样的。

虽然心里早就已经做好了打算,但是当孙女真正开口承认的时候,袁仲明心里还是生出了一种“长江后浪推前浪”之感,他心里一瞬间涌起了很多的情绪,震惊的、不解的、担忧的……等等情绪交织在心头,五味杂陈,最后涌到嗓子间,挤出喉咙,就变成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她以为他在生气,没想到袁仲明脸上却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没想到赵家人竟然也有鱼目混珠的一天,他们看错了你呀。”

赵家之所以把如意送回乡村,就是因为见她毫无天赋,可要是知道她有这样的本潜力,不知道会不会后悔莫及。

只是一岁多,看着他做了一遍就可以依样将术法还原,还净化了阴灵。这是何等可怕的天赋和灵力——他都没有做到的驱逐灵魂的事,却轻轻松松被一个小娃娃给解决掉了。

连孙女这个后辈都比不上,坦白地讲,袁仲明心里有那么一点羞愧,但更多的是与有荣焉的骄傲。

他不行又怎么样?如意是他的孙女,孙女这么优秀就够了。

也许早在之前如意举起那个罐子的时候,就已经不是他错觉,如意确实拥有比寻常人更加敏锐的知觉,能察觉到常人所不能察觉之事。

陶甜猜不出转瞬之间,袁仲明的心里头就想过这么多事,她就看着爷爷的脸色瞬间之中几番变换,最后恢复了平静,又变得像以往一样和蔼。

“如意,你是个聪明娃儿,肯定知道爷爷不仅是个农民。”

袁仲明的眼睛望向窗外,目光似乎穿透了虚无、时间,落在她不曾见到的地方:“我小的时候家里还算富裕,有一次给了一个路过老先生一个包子,没想到这就结下了后来的善缘。”

他后来家道中落,有时甚至一口饭都没得吃,患难之中见真情,以往交好的那些朋友都不肯伸出援手,只有当初那个被他给过一个包子的老先生向他提供了帮助,不仅给他吃的还了他一饭之恩,还收他为徒,教他玄学一术。

哪怕当时上头已经开始宣传破除迷信,弘扬科学,可是在下面,大多数落后没有接受过教育的百姓还是会习惯性在生病时去请灵媒,在要做重大抉择的时候,请个算命先生算上一卦。

师父的本意是给他一碗饭吃,袁仲明也确实接好了这碗饭。

往小,他给乞丐算卦,给百姓也算,乡绅也算,往大里去,那些身怀巨富的人也不是没主动求上门来找过他。可惜人有旦夕祸福,遇上了那几年,被人举报宣扬封建迷信关起来搞批-斗,那时他本来也有机会偷渡过港,隔水的另一边,玄学师能享受到的待遇要远超内地,他没有去,就被抓起来游-街了。

袁仲明说:“爷爷的小如意是不是总奇怪,为什么爷爷要对奶奶这么忍让?”

是奇怪,陶甜点点头。至少在不少人眼里,陈香云泼辣不讲理,还有点得理不饶人,是十足的凶悍,可是不管她再怎么凶,再怎么对袁仲明发火,他都不曾还过一句嘴。

袁仲明笑了笑:“那几年里头我是吃尽了苦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所有的人都视我如毒虫猛兽,避之不及,只有你奶奶她坚持不肯和我撇清关系,不肯和我离婚,冒天下之大不韪,天天给我送饭,甚至还陪我一起被批-斗。”

“这是天大的情,也是天大的恩,现在偶尔被她说几句伤不着皮也伤不着肉的,再说了,你奶奶那么浪费口水是为谁?还不是怕我再被捉进去,可是现在的时代不同了,从前那种事,也不会再发生了。只不过她还是放不下我,所以才骂。”

“我这辈子享受过泼天富贵,也曾低入尘泥里,老了才知道少年夫妻老来伴,能被说,那都是老天喜欢你才赐给你的福气,多少人想被念叨还听不着啰嗦呢。”

陶甜被他说的咯咯笑了起来。

袁仲明顿了顿,说:“如意啊,你要记得,一个人的个性好一点儿,差一点儿,只要不是太过分,犯法了,那都不太要紧。如果他愿意用命来给你拼,不管爱不爱的,都是过命的交情,你一定要好好珍惜他的命,这才不负他的心。”

如果有这一件事情,在那么他之前对陈香云的维护也可以理解。

陶甜知道爷爷这是在开解陈香云和她之间的心结,于是点点头,不让他担心:“我知道,奶奶这个人,就是嘴硬心软。”

袁仲明满意地点点头。

“我还想问一个问题。”陶甜说,“说出来或许会有点冒犯到爷爷。”

袁仲明很喜欢孙女这副人小鬼大的样子,既可爱又庄重不失礼节,比特意教过的孩子都要好,因为是发自真心的体贴举动,所以不显生硬。

他笑得很慈祥:“如意想问什么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