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具身体里已换了人,哪怕名字同为陶甜,此陶甜不同原主温婉可人,她向来独立主见,不喜被人干涉,就算贴身丫鬟是一番好意也一样。吟秋可以暂时不适应新主人的做法和方式,但她必须学着接受和改变。若是以后也改不过来,她会给吟秋找一个好出处,却不会再把人留在身边。
吟秋是个好人,可好人也是人,这世上的好人很多,有投缘的,就有不投缘的。不投缘,就不必勉强同行。
小厨房账面不随公中一起走,但菜是一同采买。厨房除了蛋和菜,篓子里装了篓鱼,有青鱼鲈鱼等。剥离了水之后鱼还是摇头摆尾的,样子看上去很新鲜,用来做全鱼宴倒是不错,陶甜上手抄起一条大鲈鱼,往案板上用力一摔把鱼摔晕过去,随即动作利落地刨去鳞片,尖刀在空中一转,划入鱼腹向下一拉,鱼腔很快袒露,把里面的鱼内脏拿出,又飞快剪去腮腺将鱼处理好,看得吟秋啧啧称奇。
吟秋对这行云流水的手法看得眼花缭乱,有些疑惑:“您这哪学来的手艺,我想御厨也不过是这样子了!”前几日虽做过热菜,可也不如今日这般以技巧见长。
陶甜言简意赅地回答:“娘传给我的。”
陶甜母亲是商户女,祖上曾是知名厨子,因此又有一手祖传的好手艺,要不然也不会在陶甜的陪嫁中放了好几张食谱方子。有遗传天赋又加上耳濡目染,跟着学会做菜不是奇怪的事情。
一经提醒吟秋才想起这桩内情,点头恍然大悟不再出声,专心致志地看陶甜做菜,很快就目不暇接,只见陶甜的刀功绚烂又流畅,吸引着人移不开眼。本以为会按黎州把鱼清理完后就直接下锅煮的做法来做鱼,却见她将开膛破肚的大鲈鱼改刀,一刀斩掉鱼头,连着腹部往下斜着切片,快的就像在木头上刨花似的,几乎能见刀光残影。没眨几下眼睛鱼身就已经被彻底片好,鱼骨断裂而鱼腹相连,每一片长约两寸,厚约半指,切得相当均匀。展开之后如同雀屏,将切下来的鱼头放至前首,果真如开屏孔雀,富贵华丽。
这一手刀工着实让人惊艳,只是下汤煮就白费了刀功,紧接着陶甜将切好的鱼肉放到已垫好香菇等辅菜的鱼盘里,架空鱼身后上笼蒸,蒸好后虚蒸了片刻,端出来鱼肉白嫩似蒜瓣,非常饱满。
吟秋在一旁看的目不转睛,陶甜见她专注,便也有心指点:“清蒸可以锁住肉里的鲜味儿,在鱼肉下垫菜清蒸受热更均匀。切记不能用酱油蒸鱼,否则鱼肉会发黑发咸,要用豉油。蒸好的鱼端出来后要将蒸出来的汤汁倒去,这汁水太腥不能用。还得需要用葱姜蒜来压一压。”说完就倒掉了鱼盘里的汤汁。
随后热锅烧油,将切好的葱姜蒜倒入呲啦啦的油中,葱蒜的香气极为霸道,等到葱油一做好,往那鱼肉瓣上一浇,一下子遮去了适才的鱼腥味儿,那鱼肉被热油一浇登时发亮焕然一新。
“想要鱼肉吃起来更加味美鲜嫩,蒸熟后可浇上热油,能避免肉质干得发柴。”
“这样就可以上桌了吗?”吟秋迫不及待地开口。仆人自然不能吃主子的东西,但上头吃剩的赏给丫鬟也是亲近的一种表现。这道鱼哪怕只能用残羹剩汤拌白米饭都一定绝顶美味!
陶甜摇头:“还不可以,这道菜叫孔雀开屏鱼,孔雀尾羽多姿多彩,因此还需要点缀鱼身,可用青红两椒作为装饰,既丰富色彩又能丰富味道层次,然而今日厨房没有采买此物,用其他色泽艳丽的食材代替也可,胡萝卜和黄瓜就不错。须知做菜食材重要,但是随机应变也很重要。”
对陶甜的意图一知半解,吟秋懵懂点头。她朦胧之中感觉到了陶甜用心,心中感激不已,听得更加认真。
要想孔雀开屏鱼好看,摆盘一样很重要,陶甜没有简单地将蔬果切片当装饰,而是耐心细致地将胡萝卜和黄瓜雕刻成花插进鱼肉。不过多时,“孔雀”的尾巴变得色彩缤纷,充满着鲜活的气息。鱼肉的鲜甜、鱼豉油的咸香、蔬果的清新交织融合在一起,叫人情不自禁地分泌口水。
“好了。”陶甜道。
吟秋不舍地将视线移开鱼肉:“奴婢伺候夫人用膳。”
“不用了,这道菜不是我自己吃。”陶甜否认,“我自己吃不会这么大费周章。”
不是给自己吃那是给谁吃,吟秋有些好奇,又见不知何时进门的薛长安站在门口,目光灼灼地望着这边,脸上似有感动之色,不知道都脑补了什么,他开口道:“夫人,我就知道你心软,你又何妨为我做到如此地步?”
陶甜:“……”
不是,大哥,你好像误解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