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姮轻拍了下晏晏的小脑袋,想回柜上,蓦地抚住胸前,低身干呕起来。
梁潇忙起身,把晏晏和栗子都放下,去看姜姮,“你怎么了?”
姜姮呕了一会儿,只觉头晕目眩,险些向后仰倒,梁潇忙扶住她,让她靠在自己胸膛前,忧心忡忡地问:“姮姮,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姜姮虚弱地点头:“有点恶心,总想吐,可又吐不出什么,一阵阵往上泛酸水。”
她说着说着,表情逐渐僵住。
梁潇亦反应了过来,内心喜悦翻涌,扶着姜姮的手隐隐颤抖,好半天才轻声说:“我派人找郎中来看看。”
书铺后有间耳房,梁潇给姜姮搬了张椅子,察觉到她手凉,又往手炉里添了点银丝炭,给她塞手里。
郎中诊了许久,才笑着道:“娘子是有喜了,快两个月了,正是需要休养的时候,可得仔细着。”
梁潇喜滋滋地让虞叔把人送出去。
待人走后,姜姮才狠推了梁潇一把,“你混蛋!”
她这点力气哪能推得动梁潇,梁潇站得稳稳的,黏糊糊地去搂她,“对对对,我混蛋,你小心身子,郎中让你养着,你就先别来书铺了,我替你看着生意,你回去歇着吧。”
姜姮心里来气,一双秀眉拧起:“我好不容易开了分铺,生意正是刚做起来的时候,这个时候怀孕,让我怎么办?”
“那有什么难办的?有我在呢,书铺我替你经营,哪怕不开又能怎么样?我有的是钱,我们所有人使劲花,花十辈子都花不完。”梁潇随口道。
姜姮抬头看他,双眸晶亮,字句清晰响亮地问:“既然钱永远也花不完,那你为什么要费周折给虞清开酒楼?你让他好好地,安安稳稳地花你的钱,你不是很好吗?”
梁潇一时叫她问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姜姮轻扯了扯唇角:“说到底,在你心里,男人跟女人就是不一样的。男人要立业,女人只要安心等着被圈养。”
她脸上表情伤心,梁潇看得不忍,轻声说:“我可以改,我一直在改。”
他不否认他之前确实是这样想的,女人就该老老实实守在闺阁里,建功立业保家卫国都是男人的事。
即便后来有所转变,也并不是因为他的思想转变,而是因为他发现,从前那种生活模式姜姮不喜欢,她不开心,甚至一度想要摆脱他。
他为了留住她,不得不强迫自己按照她的意愿去妥协,却从没有深究过这背后的道理。
姜姮是真觉得委屈了,也太害怕会回到从前,她被关在四面红墙里,像菟丝花似的依附梁潇而活。
不由得眼眶红了,颤声说:“我不要这孩子。”
梁潇猛地一凛,忙道:“不行!”
姜姮不跟他争,兀自偏开�凡挥铩�
梁潇越想越害怕,孩子在她身上,总不能一天十二时辰紧盯着她,万一有看不住的时候,那岂不是要逼他撞墙。
梁潇心里惴惴不安,又不敢跟姜姮把话说得太强硬,生怕刺激到她,反倒弄巧成拙。
他凝神静思,蹲在姜姮面前,将声音放轻柔道:“姮姮,你别冲动,你想想晏晏,当初你也不想要她,你看看她现在多可爱。”
姜姮仍旧不理他。
他握住她的手,说:“你说得那些事我会仔细想的,我一定能想出好主意,你不要怕,我们永远都不可能过回从前的日子。”
不管如何,今日书铺注定要提前歇业。
姜姮孕吐得厉害,饭也吃不进去,甚至孕期情绪不稳,总是低落沉悒的。
也就晏晏围着她的时候,她才会有丝丝笑容。
晚上沐浴过后,清清爽爽躺回榻上的时候,拥着被衾,姜姮总算稍微冷静下来了。
说不要孩子是气话,当初怀晏晏时身在囹圄那般艰难,都没有不要她,如今日子过得好了,更加不可能不要。
况且都快两个月了,若要堕胎,对身体也是不小的损伤。
姜姮翻了个身,凝着窗外皎皎白月光,出神愣怔。
梁潇一夜未归,她其实早就已经不习惯孤枕独眠的日子,辗转反侧大半夜,好容易迷糊了一阵儿,再睁开眼时,窗外已经蒙蒙亮。
姜姮惦记着晏晏,想去她的小屋子看看她,起身后没有洗漱,披了件鲛绡薄裳便去敞门。
外面朝雾微凉,梁潇正坐在石阶上,委屈了一袭织金缎袍裾铺在地上,沾染上了些微灰尘。
他听到响动,忙从地上站起来,目光有一瞬茫然,见姜姮衣着单薄,又立即解衣给她披上。
梁潇道:“我昨天回来得晚了一些,你已经睡了,我担心吵到你,就没进去。”
姜姮拢着他的外裳,见他脸颊冻得薄红,乌发上落了些许霜华,不禁道:“就算怕吵到我,你也可以去偏房睡一会儿啊。”
梁潇道:“我睡不着,姮姮,你现在心情怎么样,你还想要这个孩子吗?”话到最后,平添了几分胆颤。
姜姮见他这么害怕,心底积存的怨气霎时烟消云散,却偏不让他太得意,含糊道:“要吧,落胎得话也挺麻烦。”
梁潇的眼睛一亮,忙道:“对,落胎可伤身体了。”
他舔着脸去抱姜姮,先是试探了试探,见她不怎么抵触自己,才敢放心地把她整个拥入怀里,于她耳畔道:“姮姮,我想了个主意,这几个月你先在家里养胎,从前你不是一直很想再读书吗?我给你找了个颇有名望的女夫子,让她每日来家里教你。”
姜姮未想到他会这样,一时愣住了。
这一夜未眠,梁潇早就把细枝末节都理顺清楚了,“书铺的生意不会荒废的,有我在,你尽可把心放下。将来有得是时间继续做生意,可读书的机会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错过这一位举世罕见的女夫子,可不知她下回再来槐县是什么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