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剧组运气还点儿背,临到拍摄了,突然下起暴雨,众人只得转移阵地,去拍室内戏。
原本孔游打算拍那场白胤文舍身救拓跋竣的戏的,作为一个资深导演,他深谙糊弄学,对这种看不出门道的外行人,场景宏大、感情冲突激烈的场景,更能让他们感受到“哦你们是有在认真拍的”,奈何天公不作美,只能换场次。
换的是下一场,拓跋竣白胤文书房中对坐写诗,这种细腻的情感波动公认最难拍,一搞不好就会非常灾难。
孔游那个愁啊,烟蒂都快掉鞋面上了,“你俩给我争气点。”
“嗯,我没什么问题。”柏生淡淡道:“其他地方不出岔子就行。”
这话他曾说过的,沈潜脸顿时又是一个精彩的绿:“?”
被这么一打岔,孔游真是又气又好笑,“你这什么时候都不忘挤兑人是吧?”
柏生笑眯眯:“还好啦!”
三人团在一起说着说着,考察大使从休息间里走出来了。
是个精瘦精瘦的男人,戴一副方框眼镜,嘴唇薄得能削面,看上去非常不好相处。
事实上也的确很不好相处,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柏生,眼神非一般的嫌弃。
在他看来,都别说什么演技不演技的了,演员对公司唯一有用的就是商业价值,剧组除了沈潜没几个大咖不说,竟然还有个定/时/炸/弹一样的柏生?
沈潜前段时间由于剧扑街,人气也逐渐下滑了一点,某高奢品牌都把他的title降级了;周忆宁因为走的风格太限制,除了少女用物基本没什么代言可接;刘谨更别说了,到现在还有人叫他小柏生呢;至于柏生……他对柏生的印象相当差。
他仔细思索了一下,发现这人竟然现在一个商务都没有。
那柏生对这个剧组有任何的价值吗?演技也一团糟,现在带来的流量也只是无用的流量,他已经见到过不少个误以为粉丝能买单结果无人问津的糊剧了,投资商们赔的哭爹喊娘,裤衩子都差点保不住。
一个照面,他就已经把这部剧拉入了不入流的名单。
柏生被他拿那吊梢小眼儿瞅了半天,跟方圆说:“感觉他很不喜欢我。”
方圆哈哈一笑:“那你真是感觉对了。”
柏生:“……”
他总感觉最近经纪人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怨气,是因为大丫也跟着来剧组了吗?是他的不对,不能老是让管家当大丫,要采用大丫二丫轮换制,一三五管家当,二四六经纪人当,星期天抽签。
方圆暂且不知道柏生的小脑袋里都在想什么神奇的东西,也幸亏他不知道,他要知道了估计就是对着后脑勺糊一巴掌了。
孔游最后抽完烟,道:“各部门都准备一下吧。”
这场戏是文戏,二人在侯爷府的书房内对坐相谈。彼此已共经患难,同生共死,白胤文更以同一块陨铁所制的兵器相赠,在他眼里,拓跋竣是他此生难遇的知己,唯一的交心之友。
但他未曾想到的是,他面前的好友,来到书房的目的是为了取得机密。
足以颠覆一整个侯府的机密。
这场的难点更在于拓跋竣,因为他的心理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他分明一直是杀人不眨眼的恶人,不择手段几乎是他生存的本能,却在这个温和的午后,面对白胤文的双眼,他平生第一次迟疑。
“都准备好了吗?”孔游的声音在场外响起,“一、二、三,ac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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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重地,我进入真的无事么?”
“有什么关系。”白胤文笑意盎然,信手沾了点墨,却甩的满袖口都是,“我小时候,娘想让我进书房都得用鞭子抽,现在主动想进来,有什么好拦?”
拓跋竣轻轻笑了笑,只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白胤文也扬起嘴角。
他从小就野,成天见着空了就钻出门,书也不爱读,所幸父母还算溺爱,不读就不读了吧,就这么让他野成了个侠客,结果现在提笔忘字,墨都快在宣纸上聚成泊了,还是一个大字写不出来。
拓跋竣静静看着他,视线却飘向四处。
他有别的事情要做。
白胤文架着笔,突然道:“我好像还没见过你写字。”
拓跋竣回过神,有些勉强地扯了扯嘴角,“想看吗?”
他坐到白胤文对面,轻轻扶上了白胤文握着毛笔的手。他的肤色还是比白胤文要苍白许多,泛着血色,二人的手指交缠,触感温凉,白胤文愣住了,随后又笑开来:“上一次有人扶着我这么写字,还是五岁时呢。”
拓跋竣没应答,他垂下眼,扶着白胤文的手,缓慢地写下一个“竣”字。
白胤文睁大眼看着,困惑:“这个字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拓跋竣没答。
白胤文抬眼,见他神色隐忍,也不再追问,“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了。萧何,继续吧!”
萧何。
拓跋竣有些模糊地想,即便是到了现在,白胤文还是连自己的真名都不知道。
他对自己分明一无所知,却……
拓跋竣对上了面前人的那双眼。
纯澈无暇,满是信赖,琉璃珠一般反射出自己怔楞的脸庞。这可能是世上最信任他的人,这可能是世上最在乎他的人,这是白胤文,他即将要踩下的第一级台阶,他最终要踢开的绊脚石,他利用的对象,他——
今生最虚伪,却又唯一的好友。
拓跋竣垂头,低低笑了两声,分不清是在笑谁,他做下了决定,却在反复告诫自己他并不犹豫,他不能犹豫:
“……继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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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ut!”
柏生将手收回来,看向孔游。
孔游的脸色有点不太好,虽然他并不想卡,但还是要尊重工作,“柏生这边非常ok,拓跋,你的情绪不对。太平了。”
沈潜抿着嘴,他自己心里也清楚,情绪没进去,“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