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白茫茫一片,如烟霞般缥缈。
有稚嫩的童声传来,带着一丝隐隐的哭腔。
“师父,为什么别人都有爹娘,就我没有?”
“谁说的?人人都有爹娘,阿厘自然也有。”男子的声音浑厚温和。
这是……师父的声音。
谢陟厘模模糊糊地想。
“真的吗?”先前的童声问,“那我的爹娘呢?”
“阿厘的爹娘啊,是天上的神仙。我路过的时候,神仙说,‘小伙子,你很不错,我们的孩子就交给你来养了。’于是就把你托付给了我,他们还让我好生照顾你呢,说等一百年后,就来接你啦。”
“嗯!我要好好吃饭,快快长大,快点长到一百岁!”
小女孩子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回荡,谢陟厘脑子里迷迷糊糊的,隐约知道,自己在做梦。
小时候她看着别的孩子一手牵着爹,一手牵着娘,小手分别被握在两只大手里,身子便能悠悠荡荡地悬着打秋千,每瞧一次,就羡慕一次。
她想那一定很快活吧?因为每一个这样做的小孩,笑声都清脆比鸟儿的啼鸣还要好听。
有一天她坐在院门前的石阶上,数着有三位这样随父母一起回家的小孩,心里头的难过再也憋不住,在师父回家的时候,含着眼泪扑上去抱住师父的小腿,问出了那样的话。
长大后她自然知道师父说的“一百年后”是什么意思,但在最眼馋旁人有爹娘的那几年,师父口中那对神仙父母给了她最美好的想象,以及温柔的籍慰。
谢陟厘吃力地睁开眼睛。
睁开与合眼似乎并无差别,眼前仍然是一片浓重的黑暗,她全身骨骼都在作痛,像是给人套在麻袋里从头到脚都揍了一顿。
她已经很久没有梦到师父了,是不是因为马上就要在黄泉相见,所以师父才提前入梦呢?
这样想着,死好像没那么可怕了。
她半撑着坐起来,手底下是一片沙砾,她一动便发出细碎的声响。
手忽然碰到一样冰冷的物什,她对它的大小和温度太敏感了,一下子便握住了它——枪杆。
风煊的枪!
谢陟厘抓住枪一个激灵。
枪在,风煊是不是也在?!
她忍住了已经到舌尖的两个字,用尽可能小的动作在黑暗中摸索。铁枪仿佛是冥冥之中神明给她的司南,她摸到枪尖附近的时候,手碰到了冰冷的铠甲。
是风煊身上的明光锁子铠。
谢陟厘再也顾不得其它,点燃了火折子。
风煊仰躺在沙发上,英挺眉目安然闭合,仿佛睡得正香。但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脉搏也滞慢无力到了极点,再放任下去,必是垂危之相。
谢陟厘迅速解下他的铠甲,完成之前在战场上未竟的疗伤。
没有水,无法清洗伤口,但眼下当务之急是止血。金创药和纱布在此时是救命之物,谢陟厘包扎完之后摸了摸腰上,万幸水囊还在。
她轻轻将风煊的头托起来,枕在自己腿上。他大量失血,急需补水,可是人已昏迷,水倒进去直接从嘴角溢出来,竟是不晓得吞咽。
谢陟厘自己含了一口,低头,舌头撬开他的唇齿,一点点把水喂进去。
起初几口风煊全无反应,最后一口时,谢陟厘只觉得风煊的双唇微微一动,她的舌尖被他含在嘴里吮了吮,带起一阵异样的酥麻。
有反应是好事,说明他的神志在恢复。
风煊像是渴得狠了,吮完了这口水,还不打算放开谢陟厘,像是要把她的舌头一起吞下去。
好在他到底身受重伤,使不上力气,谢陟厘轻轻一挣便挣开了,但也给他这凶蛮的力道吓着了,险些喘不上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