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玄妙,岂是轮回簿能左右的。”谢秋石哂然摇头,青碧色的眼睛遥遥凝视着云下,东陵群魔乱舞的景象印入他的眼底,“也是好笑,我虽然不喜杀生,但凡这天地间需要‘以杀止杀,以戮正道’之时,我便会闻风而来,和那食腐而生的黑鸦子倒是挺像的。”
“夫秋,刑官也,于时为阴,又兵象也,于行用金!1”土地神捋须道,“萧仙君神通广大,点化你之日,怕是已经算到了你的命数。”
谢秋石一怔,转而想起化形之日,山主人所言:“你不再是块石头。土地不再会禁锢你,而名字会。”
“原来如此——”谢秋石举起茶盏,闷闷地笑起来,“原来如此。”
两人沉默片刻,他又问:“燕逍为我做的事,你们都知道么?”
土地神长吁一声,落下一子:“那日他心知你难抗雷劫,便来瀛台后山,自断了生魂树的命脉,好叫钧天道消散于人间,这般……至少不再增添你的劫数。”
“哪料我不由分说将仙力给了他。”谢秋石哭笑不得,“自废修为,反倒是让天劫有了可乘之机——后来呢?他把我推下劫火台后,顶替了我的身份,这么做当真能骗过天劫?”
“他身上有你一半仙力,又替你在凡间受百年香火供奉,若你未逆施请神咒,重归仙位,说不定时日久了,他真能蒙混过关。”土地神凝视着他,“只是如今,自是不成的了。”
谢秋石一拂袖,略有些恼怒:“蒙混过关又如何?等他因为我的劫数死了,我再心安理得回到我的世外桃源,颐养天年?”
土地神讷讷不言。
谢秋石盯着棋盘发呆,许久,才听到对面一声叹气。
“仙君也不必着恼,依我看哪……仙君和燕逍是一类人,”土地神眯着眼睛,摸着胡须无奈道,“来来去去这么多年,你们把各自最重要的东西让给别人的时候,可从来没见问过对方的意见。”
谢秋石听得一愣,他将这句话在齿间嚼了一遍,继而哈哈大笑起来:“说得不错。”他饮尽了杯中茶:“我们是从天地降生的时候便长在一起的石头和树,什么都见过,却什么都不懂,他只能从我身上学,我也只能从他身上学,又能互相学到什么好东西不成!”
说罢,他把黑子掷到棋盘中央,过得半晌,又轻声道:“只是终此一生,能有一人待我如此……又有什么可遗憾的呢?”
说着,桃源仙君一挥手,桌上的茶水棋局复原如初:“老前辈,一会儿燕逍如果来找我,你告诉他——”
“我在劫火台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