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因明就趴上他的背,两只手搂着他的脖子,脸颊挨着他的脸颊。不一会儿,宿原就感觉到颈窝一片湿润。他声音柔软得不可思议:“因因,别哭了。”
盛因明抽了抽鼻子:“没哭啊。”
“跟小时候一样爱哭。”
“我才没有。”盛因明口齿清晰地反驳他,“我小时候也没有爱哭。现在也没有。”
“再哭我就把你放这亲你了啊。”宿原稳稳地下楼梯,走到一楼,随便找了个方向一直往前走。
路边的店面低矮,招牌已经斑驳,大部分大门紧闭,店主已经回家过年。宿原说:“我们去找家酒店先收拾一下啊。”
“我不要找酒店。”
“不找不找。”宿原已经彻底懂了盛因明的行为模式,现在你跟他说什么,他都会说“不要”,但是他其实不反对,只是想说说话而已。宿原背着他沿街边走了好一阵,终于找到了一家看起来干净整洁的酒店,去办了入住。
这样子是肯定不能回家的。
喝酒喝醉绝对会被骂。
到酒店里,宿原把人放在床上,开了空调。
盛因明乖乖地盘腿坐着,仰头看他,过了一会儿,软绵绵地说:“宿原。你过来。”
宿原走过去,猝不及防被他拉着手臂拉倒在床上。然后他闭着眼睛亲上了宿原的眼皮,像猫舔食物那样,湿润润的。
宿原按着他的脑袋:“你喝醉了,别动。”
宿原不干这种趁人之危的事情——虽然这么说好像没什么说服力。
盛因明不干了,紧紧搂住他的脖颈不让他挣脱,含含糊糊说:“没醉,要动。”
宿原:“……”他躺在床上任由盛因明左拱一下右动一下,忽然翻身扣住他的肩膀,低头俯视:“别动,别乱来,不然我不保证不发生什么。”
“你来呀。”盛因明小声说,“我想和你一起……”
宿原说:“这可是你说的。”
他站起来脱掉外套。就这一分钟没理盛因明,喝醉的人已经手脚并用从床上爬起来抱住了宿原,低头用牙齿咬他的衬衫。
宿原皱眉,把人拎开:“别捣乱。”
盛因明呆呆坐着,忽然低头去弄自己的衣服。羽绒服容易脱,穿在里面的套头高领毛衣却很难挣开,他脱到一半卡住了,脑袋被笼在里面,小声抱怨起来:“这个衣服……好烦。太烦了。”
宿原走过去,把他从毛衣里拉出来,哭笑不得:“真喝醉啦?不清醒了。”
“没醉。很清醒。”盛因明信誓旦旦。
“我是谁?”
“宿原。宿原宿原宿原。”盛因明为了表示他很清醒,歪了歪头,说,“su。队长。”
“那你知道队长现在要对你做什么吗?”宿原外套已经全都丢到了地上,跪坐在床上去扯盛因明细瘦的脚腕。
盛因明被他扯到怀里抱住,张大眼睛,乖乖回答:“要c我。”
宿原有点受不了他喝完酒之后的状态。所有言语失去伪饰能力,一切想象和情愫都明亮清朗,坦荡得像三月拂过芦苇荡的一阵长风。
宿原捏住他的下巴,低头亲了上去:“说对了。”
盛因明被宿原从浴室抱出来,一放上床,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本来就喝了酒有些昏沉,刚刚还有点太劳累辛苦,头发全湿了贴在脸颊上,像小孩那样稚气。
盛因明整个人很疲倦,睡着不知今夕何夕。
宿原却没有。
他坐在床头,一条腿支着,侧头注视盛因明的睡颜。
盛因明喝醉了变好乖,让干嘛就干嘛,咬着他的肩膀边掉眼泪边小声叫“哥哥”。宿原听到那一声就有点受不了,怎么能这样,太能撩拨也太能撒娇了。
这人清醒的时候老是一脸冰冷,好像拒人千里之外,全都是一层易碎的外壳,把壳剥掉,里面的肚腹柔软得不可思议。
喜欢……
喜欢是什么呢?
他伸手摸了摸盛因明干燥的脸颊,又有点蠢蠢欲动,手指顺着齿缝钻进去,玩那根鲜红的舌头。睡梦中盛因明无法自我控制,流了点口水,宿原俯身下去,同他接了个不清醒的吻。
宿原穿起浴袍,回头让酒店客房服务送了些干净衣服过来,又叫了个白粥外卖。
两点多的时候他把盛因明叫起来。
盛因明酒差不多醒了,但睡懵了,被叫醒是愣愣的状态:“怎么了?”
宿原喂他一勺子粥,他闭着眼睛喝了进去,抓住宿原的衣领:“好难受。”
“哪里难受?”
“……后、后面。”盛因明说完,含着一口粥咽下,舔了下嘴唇。
宿原问:“好喝吗?”
“还可以。”
“给我也喝一口。”宿原说完,低头在他唇瓣上蹭了蹭。盛因明瞪他一眼,把他推开,擦了下唇瓣:“别弄,别弄,现在大白天。”
宿原怔了下,手压着他的后脑勺,跟他对视:“刚刚也没说大白天的不行。”
“……”盛因明说,“我也没同意。”他脸色绯红,小声辩解,“我喝醉了。”
“嗯。行。宝宝喝醉了。”宿原处于餍足状态,不想跟他争论,捏了下他的脸颊,“把粥喝了,再睡会儿。我们晚上再回家。”
盛因明迟疑地问:“晚上回去没关系吗?”
“有什么关系?”他戏谑地看了盛因明一眼,“你能站起来?”
盛因明低下头用被子蒙住脸:“能。我能。”他作势要从床上下来,脚刚踩到地上,感觉腿心酸得过分,一下又跌坐了下去。
宿原冷静地看着他,含笑问:“腿不酸?”
盛因明别过脸去。过了两分钟,丢脸地把头捂在被子下面,踢了下宿原的膝盖。
宿原抓住他的脚腕。
很细的脚腕,凸起的脚踝形状漂亮。小腿肚子上是一层薄薄的肌肉,肌理分明,腿又长又直,穿裙子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宿原咳嗽了一声,温柔地揭掉盛因明头上的被子,小声说:“起来喝点东西。不然胃难受。”
盛因明瓮声瓮气说:“都怪你。”他坐起来,夺过放在床头柜的粥碗猛喝一口,放下擦干嘴唇,倒头说:“睡了。”
一旦害羞,就是这样。
“六点叫你。”宿原坐在床头看手机。
过了一阵,忽然听见号称自己要睡了的人试探的声音:“你怎么……怎么不累?”
宿原:“……嗯,宝宝还想再来一次吗?”
盛因明耳朵通红,背对着他,咬着牙齿说:“滚啊。”他用手捂着自己的脸,“你弄得好疼。”
宿原觉得他简直像在撒娇。用大拇指轻轻地擦着他脸颊旁边细嫩的皮肤,好整以暇道:“没经验,下次再努力。”
盛因明睡了过去,在被子里留下一个酸软温暖的鼻音:“嗯。”
果然睡到晚霞漫天时分。宿原过程中接了个电话,宿妈妈打来的,问他们在哪。
宿原去阳台接电话,说:“酒店。”
对面宿妈妈愣住了:“啊?为什么不回家?”
“因为酒店自然有酒店的用处。”宿原看着天边一层橘粉色的云霞,声音带笑,“妈,你记得我跟你说这个春节带对象回来吗?”
宿妈妈想了想:“是小盛?”
“是他。”
宿原高中的时候跟他家里出的柜。
情况是这样的。
高一,宿原长得好,班上很多姑娘喜欢。宿原正好就在宿爸爸手底下,宿爸爸天天见小姑娘给他送情书,他还不珍惜,还送去给宿爸爸批改。
宿爸爸问:“没一个喜欢的?”宿原想了想,慎重地说:“我可能喜欢男的。”宿爸爸问:“认真的?”宿原说:“好像是。”
宿爸爸紧张了,问:“咱们班上你不会有哪个喜欢的吧?”
宿原想了下,一个班全是臭汗淋漓的粗糙男生,他没一个看得上的,于是承认:“暂时没有。”宿爸爸摸摸他的头,说:“那你要真碰见喜欢的了,你得带回来给我和你妈看。现在外面乱,喜欢男的没事,要是得艾滋病那就惨了。”
宿原说你想得好远,得艾滋病也得跟人上床吧。口没遮拦被宿爸爸打了一顿。
就是这么平常。
当天晚上回去,在餐桌上,宿爸爸把事情跟宿妈妈这么一说。宿妈妈愣了下:“男的?”她很嫌弃,“男的有什么好。女的多好,我能跟她一起化妆。”
宿原说:“那我争取找个爱搞护肤的。”
宿妈妈踢了他一脚:“去你的。”
就是这么出的柜。好平常,接受得太快了,以至于宿原根本没觉得是什么大事。他当然也不知道,他的父母背着他偷偷查了几十篇论文,又看纪录片又看同性|爱情片。
后面高一结束了宿原说自己要去打职业,这件事遭受的反对程度都比喜欢男的要严重。
所以……盛因明一直在担心会不会暴露。实际上,就他一个担心,其他人都坦坦荡荡十分坦然。
宿原叫醒盛因明,让他起来穿衣服,得回家了,回家包一下饺子,明天除夕了得煮。宿妈妈是北方人,过年过节的不包几个饺子,那节跟没过似的。
盛因明从床上坐起来,腰酸得像跟人斗殴过一样,忍不住瞟了宿原一眼。
宿原把他要穿的衣服都叠在他身边,他低头先穿内衣,穿的时候就把腰闪着了。越想越恨,踢了宿原两下。像,宿原捏住他的脚腕给他套上袜子,说:“另一只。”
盛因明莫名其妙地把另一条腿伸出去,任由他给自己穿好袜子,又穿好鞋,踩在毛茸茸的地毯上,感觉还是腿软,站不住。脑子里老是不断闪回一些片段,被折叠成各种姿势……嘶。住脑。
盛因明套上厚羽绒外套,急急忙忙推开酒店门,却在碰到门卡的那一瞬间软了下腰。
幸好被身后的宿原一把扶住。
盛因明浑身又酸又软,看着宿原,这会儿刚做完,说不出太嘴硬的刻薄话,只能哑声说:“宿原,你技术太烂了。上次就很烂。”
宿原笑他:“刚刚还叫我哥哥叫我老公。现在就喊大名嫌弃我,你还说不是始乱终弃?”
盛因明崩溃反驳:“没有叫老公!”
“那现在叫声听听。”宿原握住他的手,拉开房门想把他牵出去。他脚钉在原地,深呼吸几个来回,打算不跟宿原计较,抬头挣开他扶着自己的手,自己走路。
还不赖。
也没虚弱到那个份上。走还是能走,就是感觉后面火辣辣的,总有种,某个东西还在里面的错觉。盛因明劝自己别生气。
……他找到我了。他记起我了。他还喜欢我。
他真的喜欢我吗?盛因明不是很确定这一点。扭头看了眼宿原。
宿原一直注视着他。眼睛错也不错。
盛因明脸唰一下通红,偏头回去,目不斜视看着前方,等电梯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