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仪要不是不想暴露身份,这时候恨不得拧着他的耳朵与他好好说道说道,到底谁是狗,谁又是废物!可到底还记得对方是个病号,硬生生把这种冲动忍下去,小心绕过翻倒的铜盆,侧坐到夏京床沿上,轻轻将他半扶起来,犹豫片刻,还是让他的上半身靠在自己胸膛上,无声静默。
黑暗中,夏京的唇角不自觉地勾起,抬手将杯中凉水灌入口中,搅动片刻,将口腔里酸涩发苦的气味尽皆除去,微微侧了身子,朝床榻旁吐掉,重又躺回周仪怀里。
可床沿上现在坐着周仪啊,他这一吐,完全吐在了周仪腿上,被口腔浸润得稍微带点温度的污水透过他的衣袍,渗过裤子布料,在他大腿上蔓延开来,他根本就来不及躲。
先前压下去的怒气这时候又升腾起来,这人当真是养尊处优,这般肆意作为,分明是不把伺候的人当人看,好歹也曾是二甲进士出身,孔夫子的书看来是全还回去了!
周仪正欲出言叫破自己的身份,怀中人忽然一把将他推开,紧接着便又传来一连串的呕声。
“呕……呕……”夏京捂着胸口一顿干呕,当真是要将胆汁也呕出来了,也怪他一时乐极生悲,分明知道自己闻不得异味,还非要往对方怀里凑,想方设法用言语挤兑对方抱自己,那书卷气再好闻,此刻也是闻不得的呀!
他难受得想要抽方才的自己,可是这一下呕个不停,竟是连生理性的泪水也要憋出来了。
此时木质的地板上远远传来些脚步声,周仪朝房门的方向看了一眼,想起自己进来时并未关门,推测是夏京的人听见声音要过来伺候了,他鬼使神差地丢下床榻上呕得昏天黑地的人,快步离开这房间,临走时终于记得将房门带上。
几步回到自己屋里,关上房门,瞧见桌上幽幽跃动的烛火,想也不想便上前将那蜡烛吹灭,又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凝神细听。
先前远远的脚步没一会儿就越走越近,经过他房门外,并未有半刻停留,径直进了隔壁房间,嘈杂的声音再度响起,夏京的呕声夹杂着夏川的告罪声纷纷透过房间隔板传到周仪这边。
没一会儿,那位柳大夫也来了,他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夏京的呕声渐不可闻,隔壁也很快安静下来,周仪莫名地悄悄舒了口气。
等到那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周仪才发觉自己竟一直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僵立在桌边,湿透的裤子贴着大腿肉冷飕飕的,他却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好似做了错事怕被人发现一样。
眼神闪烁间,他自嘲一笑,也不点灯,就在黑暗中摸索着脱掉衣裤,用衣袍干净的部分在大腿上擦了擦,便上床睡觉了。
可是辗转反侧,却怎么也睡不着,先时只知夏京患了病,连回京路上也带着大夫,因离得远,知道得不太真切,方才近在咫尺、亲耳听见,他才知道对方病得竟这样重,那种撕心裂肺的呕声更是听得人心惊胆战。
到底是什么病,会叫人难受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