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提姆。我重新站起身来,发现他比我上次见到时要高上了那么一点儿。
上次见到他是两年前。
“没有,我现在没有什么要做的。有事吗?”我飞快地摆摆手,把手机重新塞回牛仔裤兜里。
“没有。我只是来谢谢你的晚餐,它们很好吃——对了,等一下我可能会出门,还有布鲁斯,公司里有急事要解决。顺便,杰森已经走了,他让我替他说再见。”
啊,公司急事。我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想了想,又多问了一句:“那你和布鲁斯待会儿会回来吗?”
提姆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给了我一个肯定答案。今晚第二个拜访厨房的人接着离开了,我行完注目礼,开始回忆很多年前的事情,企图在记忆中抓住一点细节。
从前他们出门夜巡的时候外公会怎么做?准备宵夜,好像是这样。我在记忆里抓住了甜饼干和水果布丁的味道,开始思索要不要做点什么出来。不能热量太高,不能含□□,吃起来要方便,还要容易保存。我把那本食谱拿在手里翻了翻,找到了麦芬蛋糕跟核桃咸饼干。
厨房里的材料比我想象中更丰富。上次在这里动刀开火少说也得是十年之前。我凭着不太靠谱的记忆里顺利的摸到了面粉和烤箱,在回头的瞬间见到了在这栋房子里我最不想见的人。
“晚餐没有吃饱吗?”他看上去想要说点什么,我深呼吸了一下,先下手为强,问话的同时和他错开视线,拿到了一旁调料架上的糖和盐。对方显然没想到我会没头没脑的冒出这么一句,片刻的卡顿之后,还真的认真回答了我的问题。
“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们一个个吃完饭都往厨房跑,我想不到其他原因。”我把打蛋器冲洗干净,开始从头顶的橱柜里寻找合适的容器。“先是达米安,再是提姆,然后是你。”
并且都喜欢趁人不注意突然出现。这是什么家族特征吗?
“提姆就算了,连达米安也……他没对你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怎么会呢,达米安很好。”我开始从容地搅打鸡蛋,依旧是背着身对着他,把从达米安那里得到的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他最大的哥哥。“倒是你,想要做什么?”
“我只是来打个招呼。”
迪克向前走了几步,背着身半靠到到操作台旁,侧着头直直的看过来,和我之间隔着不多不少刚刚好的社交安全距离。属于另一具年轻躯体的热量从左手边传来,令我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
他和他弟弟一样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同样的姿势由不同的人做出来的感觉也天差地别。我试图用想象力把达米安的表情安在迪克身上,或者反之,得到的效果充满冲突美。
我忍不住笑了一下。
“嗨,迪克。”
他看上去像是松了一口气,往他的左手边挪了一点儿——同时也是我的左手边——轻而易举的闯进了安全距离。
“你还记得上一次我们站在一起讲话是什么时候吗?”
很久很久以前。我在心里说。十五岁之后的哥谭行里,我每一次都是为了外公来的。而除了外公之外,我见过的最多的人就是迪克。他似乎总能提前知道我回到庄园的日子,即使我并没有提前告诉过任何人。但是我们从来都没有面对面单独说过话,很简单,我没有给他机会。我躲过了每一个有可能单独碰面的场合,只在餐厅里隔着长长的餐桌对他点头。他一定是意识到了的。不仅意识到了,还继续纵容着我自说自话的独角戏。
“上个世纪吗?”我开了个玩笑。但他似乎不觉得好笑。
“九年一个月又十七天之前。”他说,尾音无可奈何的消散在空气里。
我抿了抿嘴唇,高挂出来装门面的嘴角抖了抖,没能放下,反而成了累赘。
“这两年你几乎不怎么回来了。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吉尔,你知道的,如果你想找人说说的话我一直都在。”
他看得那么认真,我几乎能感受到他几乎要化作实质的目光照在我脸上,仿佛有加热功能,让被照射到的皮肤迅速升温。
“忙学业,忙完学业后还要忙工作。”我小声说,垂下头,企图用散落下来的头发挡住他的视线。
“那这次呢?你请了一个月的假?”
“我辞职了。”其实是失业了。我摆摆手,表示不想再谈这个话题。“可以把盐罐递给我吗?”
他把透明的调料瓶递到我跟前,接的时候我的手指碰到了他的,一瞬间以为自己摸到了一团燃烧的火苗。
“谢谢。”我再次挪开视线,感觉自己就快要被点燃。这样不对,我应该总是平静无波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