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方要说是将就,那么他们之中大部分人的房子可能就是个窝棚。这院子一眼望不到头,亭台楼阁错落有致,翠竹映在荷塘里,无处不精致,古色古香,活生生就是一座王府别院。

时煊走在悠长回廊里,将院子中的景色收入眼底,这院子的确风雅别致又不失富丽华贵,足以见得屋主人的品味与审美。

他们一边走一边听周令殊说:“我翻遍了古籍善本,花了足足五年才找到了古前周都城王宫的所在,即诸位脚下的这片土地。”

时煊回头看向周令殊,他发现这人到现在才有了几分不同于寻常人族的沧桑感。他不过是个普通人族,自出生起便沉浮于尔虞我诈之中,每一步棋都精心规划,机关算尽十多年而后权倾天下。

前周的领土板块在庆武帝周令殊在世时一度拓宽到了北夷,那是在他之前的任何一代帝王都不曾到达的领域;他虽没有帝王相,但绝对担得起这一重任。

“人都说落叶归根,我虽沉睡千年,但心中仍觉得这里才是我唯一的归宿。”周令殊站在院子里,微微眯眼眸仰头看向头顶那颗郁郁葱葱的枫树:“若说哪里适合了结那些前尘往事,应该也只有此处了。”

沉默了一路的姚沛舟开口问:“那人究竟是谁?”

“靖安侯,江闻意。”周令殊回答道,他的目光越过了姚沛舟,飘向了更远的地方:“至于这江闻意是何人——说他是整个前周最意气风发的士族子弟绝不为过,他的母亲是先帝的亲妹妹华阳长公主、父亲是战功彪炳的昭武公,亲姑姑是后宫之中最得宠、最有可能入主中宫的江贵妃——”

天之骄子,鲜衣怒马,即使宫中嫔妃所生的皇子都未必有一个靖安侯金贵。太后唯一的小女儿生下的独子,当今皇帝的亲外甥,这份殊荣在当时的前周又有几个人能匹敌。

“江贵妃诞皇长子,封永王,背后有昭武公撑腰,前朝后宫谁能不忌惮三分,永王刚足月时便有传言说永王即太子,长阳入中宫。”周令殊声音沉稳,提起这些事时仿佛只是在诉说旁人的故事,谁也无法从他的表情中看出情绪,那些混杂着血与泪的深刻回忆早就随着他近千年的沉睡淡化在心头。他说:

“因此,便有了永王乱。在我与舅舅的设计之下、在其他朝臣的冷眼旁观下和先帝的默许下,永王成了意图篡位的逆子、昭武公成了图谋不轨的乱臣。江家一招落败,不复昔日荣光。先帝心软,留了江闻意一条命,殊不知那江闻意苟延残喘着,用他那条半死不活的命掀起了整个前朝后宫的动乱。”

“江闻意?”时煊呢喃了一遍这个名字,微眯起眼眸思索了一阵,似乎并没有想起什么来。

周令殊看出了他的疑惑,继续解释道:“诸位不必回忆,这段往事说起来实在不算光彩,因此当年我登基以后便让人将他的名字从史书中抹去了,只当他多年前就死在了永王乱里。”

听到这里,棠遇霜有些好奇,问道:“有多不光彩?”

“他生的秀气,便利用自己这几分姿色主动献身于穆王,也正因如此我与穆王之间的斗争愈发激烈,最后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周令殊说起这里时神色终于有了些许变化,他停顿了一下,平复好情绪后继续说:“而当年先帝也是因为撞破了他们二人,才急火攻心,不久后便驾崩了。”

“啧啧”棠遇霜摇了摇头,发表评论道:“祸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