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既已经进了道观,哪里还有再出去的道理。”
“既然如此,可否听我一句劝?”
范婉立刻正了正身子:“您说。”
“作为殿下舅舅的立场,我想劝姑娘一句,皇家无情,便那是我的亲外甥,我也不敢说他是个好人,你既已然受过一次罪,当该知道男子薄情,不为良人,尤其是他这般身份的男子。”
清晖咳嗽了两声,面颊有些红,似乎很是窘迫:“可作为清晖的立场,我依旧想劝姑娘一句,道观清苦,生活枯燥,若你真想出家,只能由我收徒,旁人护不住你,你也该知晓天王塔的规矩,这一进门,这一辈子就交代在这儿了,你既能说出‘为了自己而活,心境大为不同’这样的话来,我便知晓你的性子,是个关不住的,若强行留下,日后怕也是郁郁而终。”
“所以,我倒是希望你暂且不妨先在我这里住下,不谈出家,只做居士。”
居士……
那便是俗家弟子了。
清晖的话算是说到她心坎儿里去了,她可不想一辈子被关在天王塔。
“可……我做了居士,他便死心了么?”
“若他还视我为舅舅,那便再不会动手了。”
“那好。”
范婉想也不想的点了头:“我便做了那居士。”
清晖这才满意的勾了勾唇:“那好,明日我便请了师兄弟来,由他们见证,我收你做个俗家弟子,日后若得寻良人,我亲自为你保媒。”
“谢谢师父。”范婉这下子是真心实意的感谢了。
“塔下五层,皆是经书典籍,平日里若无事你自可去看,正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这辈子由身体所累,不能远行,若有朝一日,你愿出门游学,便替我看看这大好河山吧。”
清晖这句话说的就很心酸了。
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帮助清晖,她到底不是大夫,有心想让他多动动,但想到做了八段锦后就气喘吁吁的模样,到底把这些话给咽下去了。
三日后,在数位道长的见证下,范婉成为了清晖的俗家弟子。
范婉记忆最深刻的便是药王殿的清玄道长,是个道姑,穿着一身青色的道袍,发髻简单,只簪一根碧玉簪,乌发云鬓,明眸善睐,长得十分娇美。
清晖却说:“清玄师姐年岁比我长些,年近半百,只是爱做一些香膏,日常涂抹,怕是因为那些才驻颜有术。”
范婉听了简直震惊。
没想到这年头居然也有护肤达人。
有一颗商人心的范婉心底下意识的盘算这些护肤品配方换到张氏集团……啧,怕是股价又要飘红了。
范婉这边过的安逸,京城内却是风起云涌。
水涵虽然冲动,但不是傻子。
若告诉勤王说是皇帝下的毒手,一来勤王不会相信,二来,便是信了又如何?
蜉蝣撼树,何其艰难。
他不过一个被圈了的落魄皇子,得了恩典才得封勤王,若换做前朝,直接被贬为庶人,所以他便是知晓了是皇帝下的毒手又能如何?只能默默的把自己给气死,然后让甄妃一脉更加得意猖狂。
所以水涵干脆转移注意力。
老皇帝不是只疼水淳这一个儿子么?
那甄妃为了自己的儿子而害了别的皇子,也不算错吧。
水涵才十七岁,正是中二的年纪。
就被告知这辈子子嗣艰难,再加上幼时在宫中过的那些艰苦岁月,他如今已经变成了一只毛炸开的斗鸡,对甄妃母子俩随时呈现攻击状态,用行动告知甄妃一脉,什么叫做中二少年惹不得。
水涵说的到不能说滴水不漏,甚至由于语言组织的不好,有不少疏漏,可偏偏,这些疏漏听在勤王的耳朵里,成了事情真实的证明,所以他才愈发的悲愤。
是啊……
哪个皇帝愿意将江山交到一个没有嫡子的儿子手中?
勤王躺在床上,越想越觉得悲愤。
想到幼时父皇对自己的好,想到母妃失宠后,自己的日子过得是多么的艰难,想到作为皇子中头一个入朝堂,那时候的风华正茂,想到后头弟弟跟着来了后,那种被逼迫的恐慌,想到父皇眼中渐渐没了自己……说到底,他争的不仅仅是皇位,还有父皇的重视。
可到头来,他争了个什么呢?
母妃早已失宠,他也被圈了,就连外祖家,也没了音讯。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输了。
“王爷,我们绝不能这么算了。”
勤王妃拖着病体,埋在勤王的怀里,痛哭流涕,这些年,她一直以为是自己不中用,怀不上孩子,多少苦药汤子下了肚,那种子也没生根发芽过,但凡是王爷喜爱的,她心里再恨,面上也得贤惠大度的纳进门来。
只是她也不知为何,那些女子进了后宅肚子也都没了信,可每当她怀疑王爷身子有问题的时候,后宅又都将将好有人怀上了,这事儿便一拖再拖……
原来不是他们不中用,而是宫里有人在捣鬼!
勤王妃恨得差点咬碎了银牙。
若甄妃母子二人出现在眼前,恐怕她能生吞了他们。
“我要他们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勤王妃尖锐的指甲扎入勤王的手腕,几欲泣血:“她想让她儿子登上皇位,她在做梦,我要让她一辈子都当不上太后,一辈子都当不呜呜呜——”
勤王妃的嘴被勤王给捂住了。
她的眼泪从勤王手背滚落,烫到了勤王的心底。
他不恨么?
他恨!
可再恨也不能轻举妄动,他得忍着,得熬着,熬到能报仇的那一天。
这对因为孩子而闹了多年别扭的夫妻俩,再也忍不住的抱头痛哭,为他们那没出现过的孩子,也为他们失去的那么多年的时光。
勤王妃的病,是心病,这么多年来一直病歪歪的,却也总是死不了。
如今她有了痛恨的对象,身子骨竟然一日好过一日,反倒是勤王,坚持了不到十天,就传出了病重的消息,在一日昏迷不醒的时候,终于太医再也没敢瞒着,而是直接报到了老皇帝跟前。
“你说什么?”
老皇帝惊讶的猛地站起来,却因为站的太猛,脑袋徒然发昏,眼前一花,就栽倒在了案桌上,待回过神时,那太医已经给他扎了一针了。
“不妨事……”
老皇帝缓过神来,看见老太医正满脸惊慌失措的跪趴在地上,生怕他龙颜大怒。
他摆摆手:“你仔细跟我说说,老大是怎么回事?”
“勤,勤王殿下病的厉害,这几日一日比一日昏睡的时辰久,臣实在无能……”
接下来的话不用多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