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红楼(二十七)

另一边,贾蓉正端着粥碗坐在床边做孝顺儿子。

范婉那一脸苍白,让他担心坏了。

“奶奶,你就用一口吧。”

范婉摇摇头,闭了闭眼,十分虚弱的歪过身去:“我实在没什么胃口,先不吃了,倒是你,一大早就跑过来,饭也不吃,书也不读,武也不练,你这叫我怎么安得下心来。”

“奶奶都病了,我哪里还用的下去,若是读书练武能让你身子好起来,我肯定去。”

贾蓉端着碗,用勺子搅和了两下:“厨房特意给奶奶做的碧梗米鸡蛋粥,里面还放了糖,奶奶就喝两口吧。”

“先放着吧,我实在是不想吃。”

范婉捂着嘴巴妆模作样的咳嗽两声:“不然先让瑞珠放在炉子上温着,我若是饿了,随时可以吃,可行?”

贾蓉还想再劝,可看着自家奶奶这副难受模样,到底没忍心继续劝。

又过了一会儿,大夫来了。

他给范婉看诊,把了半天的脉,最后只得出一个结论:“这是劳了心神了,我开服安神汤,喝下后好好睡会儿,日后切不可再这般劳神。”

范婉也知道自己没病,就连这劳神都是她熬了一个大夜的结果。

贾蓉却觉得这就是个庸医,没见自家亲娘那张脸白的跟纸似的,怎么可能只是单纯的劳了心神?于是他发挥出了贾家两府一脉相承的财大气粗:“大夫,可有什么补药方子,给奶奶开两贴补补身子。”

对于这样的要求,老大夫显然很有经验,立刻大笔一挥,开了一剂药材昂贵,却中正平和的清补药方给贾蓉,贾蓉这才高兴了,立刻指派砚台回宁国府取药。

砚台回了府里刚取了药就听说太太找。

忙不迭的就去见尤氏。

尤氏本以为贾蓉夫妇俩是要回府了,结果却得知范婉病了,心里顿时又是高兴又是纠结。

高兴的是范婉病了,就算回来也不会抢她的管家权柄,纠结的是,这儿媳妇病了,不知道还好,现在知道了,她这做婆母的总要有些表现才是,不然落到旁人耳朵里,保不准会说‘到底不是亲的,就是不上心’这样的话。

最后,忍着肉痛的从妆奁里取了张五十两的银票,递给砚台:“蓉儿夫妇离城里远,我就不过去看了,这五十两你带回去给蓉哥儿,就说是我和他父亲的一片心意。”

砚台连忙接过银票,对着尤氏就是一阵千恩万谢。

哪怕明知道太太是个不得宠的,也不是他这做下人的能看不起的。

给了银票,尤氏肉疼的不行,捏着帕子问道:“蓉儿媳妇什么病?可曾找大夫瞧过?”随即她心中有了个猜想,忍不住有些激动的问道:“是不是怀上了?”

砚台被问的一脑门子汗:“恍惚着听说是受了风寒,这奶奶的事儿,小的可不敢多问。”

受了风寒……那就不是有孕了。

尤氏不由有些失望。

她是个继婆婆,进门的时候贾蓉都长大快成人了,自己又是个不得宠的,少有的几次承宠也不开怀,这辈子算是绝了当娘的心了,如今只盼着儿媳妇能怀上,生个孙子,她这做祖母的对孙子好点儿,日后也不怕孙子不孝顺,她也算有靠了。

打发了砚台出去,尤氏靠在枕头上叹气。

大丫鬟银蝶见自家太太心疼那五十两银子,立刻出来出主意:“这大奶奶病了,咱们要不要告诉西府那边?这平日里那边谁病了,咱们这边都是兴师动众的,总不能大奶奶病了咱们帮着瞒,日后老太太若是知道了,必定说咱们不把她老人家放在眼里了。”

尤氏心里一动:“可若是咱们告诉西府说蓉儿媳妇病了,不是逼着人家破费嘛。”

“咱们两府多富贵的人家,哪里在乎这几十几两的银子。”

银蝶这话可算是说到尤氏心坎里去了。

尤氏顿时高兴了:“好丫头,你说的很是。”

要破费也不能她一个人破费,得大家伙儿一起跟着倒霉才行。

很快,范婉生病的事就传到了荣国府去,老太太一听顿时急了,立刻张罗着贾宝玉:“你那侄媳妇病了,咱们家也不能没有个表示,鸳鸯你从库房里取一份人参来,让宝玉亲自送去。”

贾宝玉最近被贾政逼着读书,正不耐烦呢,听到这话可不就像久旱逢甘霖,立刻嚷嚷着要鸳鸯赶紧的,他要立即出发去庄子上。

鸳鸯自不敢让主子久等,立刻取了钥匙带着莺歌去取人参去了。

贾母这边则是交代贾宝玉:“你若是见到那世子爷,必不能犯浑,那世子爷乃是钟灵毓秀的人物,你好好和人家说话,千万要给世子爷留下个好印象。”

贾宝玉此时心都快飞走了,满口答应着。

于此同时,王夫人与王熙凤也在商量着。

王熙凤如今怀胎八月,眼见着要临盆,因着刚怀上的时候被贾琏嫖宿粉头的事,气的见了红,这几个月一直安心养胎,不曾管家,王夫人重新接过中馈,拿着家里的银子补贴宫里的女儿,如今账目平不了,开始打起了侄女嫁妆的主意。

所以她难得主动到王熙凤院里来了。

平儿一见王夫人来了,立刻殷勤的上茶上点心。

王夫人瞧了,忍不住赞叹:“这平儿着实不错,对你也是忠心,你既然让琏儿收了房,该挑个日子让她跪下来磕头敬个茶才是。”

贾琏嫖宿粉头的事情出来后,王熙凤就将身边的几个丫鬟都打发了,只留下平儿一个,被她安排给贾琏做了通房,如今身子也破了,她却死活不肯松口喝茶,让平儿做个正儿八经的姨娘。

王夫人这会儿把这事提出来,王熙凤顿时冷笑一声:“我还当姑妈是来看我的,却没想到是给人说情来了,也怨不得你一来,人家就又是倒茶又是上点心的,感情这是贿赂你呢。”

平儿被吓得立刻跪在地上:“奶奶,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只要能伺候奶奶,哪怕一辈子当丫鬟我都愿意。”

“姑妈听见没?”

王熙凤歪在枕头上笑道:“人家可不稀罕做姨娘,你来做说客,倒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这话一出,平儿脸色更白了。

不想当姨娘的丫鬟不是好通房。

她都跟了自家二爷了,哪有不想做姨娘的,只是作为二奶奶的丫鬟,她比谁都清楚,二奶奶是个心狠的,但凡她敢心大,她都能把她那点子野心给掐死在襁褓里。

“姑妈今儿个来,不只是为这丫头当说客的吧,是府里出了事了?”王熙凤可不是蠢人,王夫人无事不登三宝殿,这突然来了,指定是有事。

“哎……”

王夫人叹了口气:“我就是随口说说,倒是惹的你发了一通牢骚,也没旁的事,是东府的蓉儿媳妇病了,老太太急坏了,说什么都要让宝玉往庄子上跑一趟,还拿了人参,老太太都有表示了,我寻思着,我俩也不能空着手。”

“姑妈说的对。”

王熙凤点点头,她捏着瓜子沉思了一会儿,突然招呼平儿:“你去包三十两银子,去送给宝玉,让他一块儿带过去。”说着,她又对王夫人叹道:“咱们尽一份心就是了,总不能越过老太太去。”

“我也是这般想的,尤氏这个亲婆婆包了五十两,我也不冒头,既然你包了三十两,我就折个中,包个四十两就是了。”

“四十两可不大好听。”

如今还是蛮忌讳‘四’这个数字的。

“那就再加个添头,弄个四十五两便是了,也就多了五两银子。”

王熙凤一听有了零头,这才点了头。

“说起蓉儿媳妇,其实还是有件事与她有关。”

“怎么说?”王熙凤久不管事,家里的事她知道的还真不算多。

王夫人拿着银签子挑了个葡萄吃:“蓉儿媳妇娘家的那位养妹,中秋就要成婚了,本来这事儿咱们当没听到就是了,谁曾想昨儿个老祖宗念叨起了,说要给些添妆。”她叹了口气:“这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家用门面,到处都是开支,光这些看不见的人情往来,每个月就要出去不少。”

说着,她抬手摸摸王熙凤的肚子:“也就指望着你这肚子里的出来了,咱们家也办一场喜事,将这些年用出去的,都收回来才好。”

“我这年纪大了,管家里的事也是头疼,等你生了,说什么我都要撂家伙事儿,好好的歇息几天。”

王熙凤听到王夫人这般说,心里倒是真高兴,她当家奶奶做惯了,还真怕生了以后姑妈把持着中馈不肯放手,到时候她这个做晚辈的,是说也不好,不说又不甘心。

“家里的事可离不了姑妈。”王熙凤也不吝啬的奉承了一句。

却不想王夫人跟着感叹:“离不了也得离,你自己得立起来才行,我这也有操不完的心,宝玉不爱读书,我那元春……哎……”

“大姑娘……姑妈可是有什么心事?”

“还不是元春这丫头,在宫里举步维艰,吃穿用度,联络关系,哪一样不要银子使,前些时候她跟着去了甘泉行宫,昨儿个马太监来说让支五百两银子过去,甘泉行宫不比宫里都是熟悉了的人,如今还得重新打点,不然连一口热汤热水都进不了肚子。”

说着,王夫人吸了吸鼻子:“家里的银子我是不敢伸指甲,外头的利钱还没到日子,如今我也在犯愁呢。”

“愁什么。”

王熙凤立即招呼平儿:“去给姑妈取五百两银子来。”

刚取了三十两回来还没站稳的平儿就又被支出去了。

王夫人一听王熙凤这意思,立刻拉着王熙凤的手拍拍:“我就知道你是个好的,等外头利钱要回来了,我立刻让周瑞家的给你送回来。”

“我不着急。”

王熙凤一句话,就把五百两银子送出去了。

王夫人拿着银子走的心满意足。

而病了一天的范婉,不仅接收到了两府的爱心,还接收了贾宝玉这个未成年的小叔叔,顿时气了个仰倒,寻思着早知道不装病了,接了这么个烫手山芋。

本来还想随便病两天就好起来算了,现在她干脆往床上一躺,不起了。

白天是一口饭不吃,夜里捧着苏宝珠发来的鸡蛋醪糟狂喝,补充营养,虽然范婉也不明白,为什么鸡蛋醪糟会被归类成奶茶,总归是她得了便宜。

倒是苏宝珠,对她精彩的生活表示很惊叹。

苏宝珠:“我这边才刚进入江湖暗杀阶段,你那边直接朝堂权谋了,牛还是爸爸你牛。”

范婉:“别说这些废话了,大侄子这几天怎么样?胖了没?”

因为孩子是苏宝珠生出来的,自从会笑后,就被范婉自动划入保护范围内。

苏宝珠:“人家好的很,有爹带着,哪里还要咱啊。”语气酸溜溜的,一看就是吃醋了,也不知道吃的谁的醋,总之不大乐意提,干脆转移了话题:“对了,婉姐,你有没有觉着自己最近力气变大了?”

范婉:“……力气?”

苏宝珠:“对啊,我最近老觉得自己力气变大了,昨儿个趁着没人试了试,我把我院里养鱼的缸给抱起来了,那得有好几十斤呢。”

说起这个,范婉想起前段时间爬炼虚宫石阶的事了。

范婉:“力气大不大我不知道,但是耐力变好了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