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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周日要去工厂的工人和女工们,每周日都会去教堂做礼拜的农民要虔诚得多。换个说法,就是农民要迷信得多。”

“农民会比城市里的人更惧怕牛痘,也更信赖神父,所以之前的那个提议:把各地修道院当做接种疫苗的地点,我认为不可行。我们需要自己派遣医生,挨家挨户去给人接种;而不是依赖神职人员,把农民叫到修道院或者教堂里——这样当然更方便,但是农民们看到十字架和耶稣受难像,只能让他们更害怕所谓‘死后的惩罚’,不敢‘用牛的脓疮玷污自己的身体’。而且我们谁也不知道那些神父会怎么吓唬可怜的人们。”

“那就先不在农村接种,反正农村的房子稀疏,天花传播得慢。”艾伦斯顿说。

“并不慢,斯顿上尉,”格蕾丝看着艾伦斯顿说道,“请不要忘记每周日的礼拜,许多疾病都是在教堂里传播开来的。”

艾伦斯顿也看着他,表情严肃。他嘴唇动了一下,像是将一句质疑的话吞了回去,然后朝格蕾丝做了个“请”的手势。

“赫尔曼医生是研究天花的专家,他曾做过统计,如果不加控制,城市中会有一半的人死于天花,农村会有三分之一——这并不是小数目,尤其死掉的多数是孩子和少年人,而侥幸活下来的也会落下严重残疾,无法再参加劳动。”

“现在是六月,马上就要到农忙季节。如果这时候让天花在农村蔓延起来,到时候庄稼就会没人管,国家这一年的税收也就泡汤了。”

纳科伦侯爵这时抬了下手指,“在农村接种牛痘的事不能拖延。”几名中间派紧跟着也都抬了下手指。

格蕾丝飞快地瞟了阿伦德尔伯爵一眼,继续说道:“但是我们之前低估了这部分费用。刚才说过,不能依靠教堂,我们要自己派遣医生,还要搭建临时房屋收容已经患上天花的病人,这就加大了成本;另一方面,农民对牛痘更加抗拒,而农民虽然也常饿肚子,但乡下总能找到些吃的,一条长面包恐怕无法消除他们对牛痘的恐惧。”

“什么意思?难道要每个人给两条长面包?真是贪婪的愚民!”激进派的克伦威尔上将生气地说道。他又冲格蕾丝发火:“纳科伦小姐,您能对您的话负责吗?您只是个女人,怎么可能知道这些?我怀疑您就是故意把这部分费用说得这么高,好让开战显得不可能。”

“上将,纳科伦小姐与赫尔曼医生是朋友,我们在皇冠广场搭建的三个棚子也有她的功劳。”艾伦斯顿竟然为格蕾丝说话,“而且她的仆人是农民出身,纳科伦小姐为人随和,仆人们愿意和她说心里话,她对农村的了解一定比我们多。”

上将听完,勉强忍耐住了火气,格蕾丝得以继续:“并不是要两条长面包,刚才说过,白面包对农民的诱惑没有那么大,尤其是在秋收之前。我的建议是,不如给他们好种子。”

“每年收上来的粮食里面最好的部分都当做租税交出去了,农民只能从不那么好的麦粒里挑选来年的种子。但是对于领主来说,好麦粒和坏麦粒都会变成一样的面包,而好种子在农民手里却能变成更多的庄稼。”

“我们不需要花两条长面包的钱,只需要做出承诺:接种了牛痘的家庭可以在秋收后为自己预留出好种子,剩下的部分再当做租税交出去。”

“但那样就要先获得领主的同意,也要花钱,”阿伦德尔伯爵说道,“而且既不好预估花费,也不能确定有多少领主愿意配合,毕竟不是所有贵族都站在我们这边,地方的小贵族尤其不好控制。”

这可把格蕾丝给问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