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这位妈宝男转头看向贾母,眼里的懵逼和无措清晰可见。贾母看看大儿子,再看看小儿子,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了过去。
这回是真的晕了。
七八十岁的老太太,已经承受不了那么多了。
老太太这一晕,到是躲了个清静。来人是捧圣旨来的,贾家老哥俩自是拦不住他们。
开库房,收拾园子已经是大势所趋了。
刚跟着当今从塞外回来的宝玉,正坐在怡红院的炕上与袭人跟探春和一屋子大小丫头说这几个月的草原行呢。就有丫头匆匆跑来叫他们收拾东西,搬出园子。
已经带发出家的惜春也接了消息,不过她却没有收拾什么行李,而是顺着打开的角门一路出了荣国府。
走到大街上,惜春看着人来人往的行人,心里升起一股胆怯来。
长这么大,她还是头一回一个人出门呢。
“四姑娘要去哪,咱们送你一程?”
惜春被突然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看向说话的年轻小媳妇,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你是?”
“我是宝姑娘身边的文杏,要去红螺寺送这个月的香火钱。四姑娘去哪,奴婢送东西过去。”
惜春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天地之大,她竟然无处可去。
“我们姑娘在红螺寺包了间院子,常年都空着,四姑娘要是一时想不到去哪,不妨先去那里住上一阵子。”
惜春听了,到也没犟着不去。沉默的对文杏点头,文杏见状,扶着惜春上了马车,一路朝着红螺寺去了。
凤姐儿也是在她和离后,想要怎么按约定将惜春捞出来的时候,才知道惜春跑到栊翠庵出家的。那会儿凤姐儿便想着守株待兔了,如今还真就叫她等着了。
之所以从左晞借了文杏来用,也是她的人要么不方便出现,要么就是惜春不认识。不敢跟着人离开。
先将惜春送到红螺寺,薛家的院子里早就安排了婆子,那两个婆子会陪着惜春在红螺寺过渡一段时间。等风声停了,再接了惜春离开。
至于出家这种事,凤姐儿和左晞都觉得惜春怕是被这一出又一出的事弄得钻了牛角尖。真将人接过去,说不定养上一阵子也就好了。若惜春真一心想要出家,也不是不可以,但必须等到惜春过了及笄之年以后。如果几年后,惜春仍旧想要出家,那谁也不会再拦着她了。
荣国府这边,九爷同样派了当铺管事收货,旁人得了消息也都跑了过来。
只是叫人失望的是荣国府里的那些古董,有七成都是假的。
这不可能。
可事实就摆在那里了呀。
“是凤姐儿,一定是凤姐儿。”探春脸色苍白的与李纨站在一起,听到一件件赝品的声音传进荣庆堂时,首先想到了凤姐儿和离那日的事情。
字帖,古籍,书画以及各色瓷器,摆件……
那时她看到这些值钱的东西凤姐儿都没要,想到凤姐儿时常说她没读过书,不懂那些诗呀干呀的,她便打心底以为凤姐儿不识货。
当时她都没敢提一嘴,生怕叫凤姐儿发现,如今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一听探春说了当日的事情,刚刚醒过来的贾母和旁人也都气得不行。尤其是贾母更是派了已经从南边采买药材回来的赖大带上人去找凤姐儿。
探春闻言,张了张嘴到底什么都没说。
以凤姐儿的聪明劲,怕是早就跑了。
说不定这个还国库的折子就是凤姐儿递上去的。
是呀,折子不是贾政递上去的,也不是大房递上去的,那又会是谁递上去的呢。
折子上有荣国府和贾政的印签,而这两样东西也只有管过家的凤姐儿有机会弄到了。
王家下人前脚离开,过了半个时辰左右,贾家的下人也来了凤姐儿早前居住的小院。看着那个刚刚搬进来的举人,再感慨一回凤姐儿临了都不忘再薅一把羊毛的心性,可见荣国府库房里的东西,九成九是凤姐儿换的了。
如今凤姐儿跑了,元春也成了真正的妃位主子了,那荣国府这个债不还也得还了。
库房里的东西没有几样是值钱的,哪怕大观园抵了债,也还有个不算小的缺口,户部的官员不得不去荣庆堂见一回贾家众位主子。
你们是故意拿些假玩意想要赖掉这笔欠款呢,还是真以为大观园值那么多银子?
事办到这步田地,好说不好听。劳您再拿出点东西,咱们也好交差。
贾母听了,心都抽抽起来了。
问了一回这欠款的口子还有多大,听说至少十万两的时候,贾母眼前就是一黑,咬着牙才没将凤姐儿的祖宗十八辈都骂一遍。
自己拿了几件她卧室里摆了许多年的古董,又吩咐贾赦和贾政各拿几件出来。
贾赦手里最不缺的就是古董,贾政书房里也摆了几件。娘仨拿了十来件出来,由着外面的人估了一回价后,发现还有个小缺口时,娘仨就谁都不乐意再往外掏了。
户部的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又催了两遍,贾母才叹了口气的叫鸳鸯取了一件早年荣国公从前朝皇室那里得来的一只粉玉双层镂空雕花香炉来。
这东西藏的深,这还是头一回叫人看见呢。此时一拿出来,外面等着捡漏的各家铺子管事们就竞相出价,最后还是九爷的铺子财大气粗,用一两八千六百两的价格将东西抢了过来。
再有一个来月就是太后的生辰了,这东西当成寿礼呈上去,即有排面还能叫大家都知道这玩意价值几许。
值了。
那管事亲手捧着这支香炉送到九爷跟前,九爷也当真喜欢的紧。左右看看这才捧着装香炉的匣子进宫找宜妃去了。
老太后亲自抚养了五阿哥,宜妃为了儿子苦学蒙语,蒙语学成后见天的去老太后跟前奉承。时间长了,宜妃也成了宫中所有后妃里在老太后那里最有体面的那个。
老太后看着对所有皇子阿哥一视同仁,但有了什么好东西也都紧着五阿哥和宜妃。说不定将来老太后没的那天,她的这些贴己私房也都会留给五阿哥。所以在九爷看来,送这东西给老太后不亏。
至于为什么不是他送,不是五爷送,而是宜妃送,这也是九爷的考量,此时倒也不必细说。
说起来,若不是国库缺银子,这些个好东西估过价后就会送进国库。如今为了银子当场转手,也是不得已为之。只是谁都没想到九爷脑子转的这么快,圣旨一下来,他就想到了。想到了如何捡漏的同时,还不忘跟主事的四爷进行友好沟通,卖四爷一个人情。
四爷出身皇家,又管着户部,自是知道不少猫腻。这些东西一但进了国库,不定什么时候就破了损了,或是被人以次充好,对假乱真的换掉了。当场换成银子,绝对是减少损失的最有效办法。
这也就是四爷吧,若是换成了某些想要收买人心,或是拿这些东西钓鱼,先人脏并货最后借此施恩拿捏人的皇子,九爷也别想捡这个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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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国府那边的情况比王家好,哪怕公中啥都没了,可各位主子手里却都还有不少私房贴己呢。
而且以后没了大观园,未必不是件好事。毕竟养护一个那么大的省亲别院,每个月都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将府中的丫头婆子再次精简一回,再砍掉不必要的开支,探春接过贾母给的五百两银票后,又陆陆续续的等到了今年庄子那边的收成,日子才又有条不紊的过了下去。
只是当初的富贵架子,一只茄子五只鸡,写了流水牌子转着吃的奢靡生活是一去不复返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探春有时会想起凤姐儿,可恨凤姐儿的同时,探春又觉得还了国债未必是坏事。有时候也会觉得没有嫁妆也不是最坏的事,至少她没向迎春那样被骗子骗跑了。
这些大道理探春都明白,只这心里却仍旧不舒服。时常觉得委屈,生不逢时。夜里胡思乱想,白天还要强打精神,探春肉眼可见的瘦了下来。
荣国府这边靠着贾母和收成还能勉强支撑,但王家这里却出了乱子。庄子铺子什么的可都没留下不说,王子腾的俸禄还拿去抵债了。
王家就王熙鸾一个孩子,王子腾的夫人自是怎么算计都不会叫自家产业落到外人手里。
为此,家里不少庄子和房契地契都早早就过了户不说,王子腾夫人更是将家中一大半的家产都列入了王熙鸾的嫁妆里。
凤姐儿怕是早就想到了,或者说以已度人了一翻。她只有巧姐儿一个孩子,自也是希望将所有的东西都给巧姐儿当成嫁妆带到婆家去了。
嫁妆就是女人在婆家的底气,没有兄弟的女人,更需要这样的底气了。
想到王子腾不顾亲情的做法,凤姐儿对小堂妹自然也是恨屋及乌,否则也不会特意在折子上强调王熙鸾的嫁妆了。
于是王家里里外外的东西,除了王子腾夫人的嫁妆外,都被户部的人拿走抵债了。
可王子腾夫人嫁妆里最值钱的庄子铺子什么的也都在王熙鸾名下,她倒是还有些私房银子,但那些银子打死王子腾夫人她也不会拿出来了。
她总不能真叫闺女两手空空的嫁人呐。
于是当了两套头面,得了些银子后,王子腾夫人就逼着王子腾赶紧想办法,总不能坐吃山空吧。
王子腾能不知道这个道理,他这次却是被凤姐儿坑惨了,没了家产不说,还成了出头鸟,得罪了一众同僚。气怒过后,王子腾也不得不先想想眼前这一关要怎么过了。
上哪捣腾些银子去呢?
凤姐儿跑了,不是还有薛家嘛。
王子腾夫人一边看着王子腾,一边将自己的想法缓缓说了出来。“要不去妹妹那里,转时挪借个万八千的。等过了这阵子,也就好了。”
王子腾闻言,不由想起之前用薛蟠前程威胁左晞的事,一时老脸有些红。可转念一想当时他说的就是元春授意的,他只是个中间传话,负责两厢沟通。这么一想,王子腾到是没了之前的羞愧。看了一眼天色,便准备明儿带着老妻亲自去庄子上跟薛姨妈聊聊,叙一回兄妹亲情。
王子腾是知道自已妹妹是什么性子的,王子腾夫人更是明白自己的两个小姑子,哪个更容易哄骗。
心里都认为能从薛家弄到不用还的银子的俩口子,各怀鬼胎的睡了个不算太好的觉,然后第二天费了小半天的时间到了薛家庄子才发现,自己将事情想的太美好了。
薛姨妈也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