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晚月双手抓着桌面边缘,“哇”地吐出一口血来,然后眼前彻底一黑,侧身倒在了地上。

……

他大病了一场。

整整十日不省人事,接着七日起不了身,又过了五日,他终于能坐起来勉强进食了。

他本就削瘦,这么一折腾,整个人更是瘦了好几圈,好在他年轻底子好,只要能正常吃饭,便就能慢慢地再活过来。

这一日,家人们前来看他,还带着小发糕。

景晚月便是一愣。

平时日日相伴不觉得,这回病了一个月,再见孩子才陡然发觉,原来他都这么大了。

小发糕由景澜抱着,小嘴轻撇,小脸泛蔫,见到爹爹时眼中顿时闪过光彩,抬手就要抱。

景晚月心中一揪,接过孩子,才刚将那小人儿搂在怀里,委屈的哭声便惊天动地地响了起来。

景晚月痛彻心扉,这回一病,仿佛是跟着穆悠一起死了一回,然而终是九死一生,既然又活了过来,那就该把一切都想通了。

他轻拍着孩子的脊背,轻蹭那柔嫩的小脸颊,闭上眼睛,轻而认真地说道:“发糕不怕,爹爹不会再任性,不会再离开你了。”

……

又将养了一段时日,景晚月的身体终于大好。

此时已是盛夏,天下太平,百姓和乐,双亲公务平顺,大哥程熙与夏焉再结连理,孕育的孩子刚刚出世,大名程桐,小名冬瓜,师兄薛晨星也定下了一生相守之人。

整个相府蒸蒸日上,相当之好,而他亦终于抛却过往,迎来新生。

他将穆悠送他的匕首埋在了庭院的树下,浇上烈酒,便是亲自祭拜了穆悠,亲手埋葬了他们的过往。

他孑然一身站在那里,此时再想起穆悠,脑海中出现的仍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意气飞扬纵意大笑的少年。

但那或许并非穆悠真正的样子,只是他给自己编织的一个梦。

这个梦很短很短,就像穆悠的一生。

如今梦醒了。

若有来生,他希望他们不要再遇上了。不过……

也无妨,毕竟天崩地裂,终归只是过往。

夏日庭院里,景晚月抬起头,树影缝隙投下点点天光,惠风温爽。

“晚月——!”

快乐的脚步声与呼唤声自身后响起,景晚月回过头,夏焉微笑着,对他使劲儿地摇手。

“快过来喝酒聊天,大伙儿都等着你呢!”

景晚月也微笑起来,点头“嗯”了一声,迎着夏焉走去。

他的长发被风吹起,身后树影横斜,天光灿烂,映出他高挑秀颀的身影。

……

偏僻无人的山崖断壁上,两个身形高挑的男子并肩而立,一着黑衣,一着青衫,黑衣的乌发飞扬,青衫的却是满头银丝。

在他们三步之外,草木石块堆积的山间地上,趴着个浑身血污、一动不动的人。

“这是死了吧?”黑衣人道。

“快了。”青衫人道。

“快了?……那就是还没有死?”黑衣人语带玩味。

青衫人笑了:“死或不死,不过在你一念之间。”

“嗐。”黑衣人幽幽一叹,“一路走来,我做得好事也太多了,这样下去会乱了天道的……咦?这人好像有点面熟。”

“玉佩也熟。”青衫人道。

“玉佩?”

黑衣人走到将死之人身边。

“唔,的确,这玉佩不是当年你送给澜儿的么,怎在此处?”他蹲下来,用修长的手指碰了下那人的脖颈。

“你又要做好事了?”青衫人的笑意浓了一些。

黑衣人一怔,摇头叹息,“罢了罢了,反正距离成仙还远,再加几年就再加几年吧。”

……

天旋地转,万物颠倒。

一队人马经过,一人大喊:“王上!前方有一齐军死尸挡住了道路!”

“呦?你们的人?赵将军去看看?”

……

“报——!将军,那人没死,吊着一口气呢!这是从他身上搜到的名牌!”

“哎呦呦,意志顽强,只是不知这口气还能撑多久。”

……

“王上,此地离殷然城不远,不知您可否屈尊,帮在下一个小忙?”

“哎呀,赵将军这说的是什么话,整个北境,你所到之处便如大齐皇帝亲临,你有任何需要,孤定全力相助!”

……

无数人影错落,无数言语喧哗,他如坠不见底的深渊,浑身昏沉,头痛欲裂。

周而复始。

终于有一天,那疼痛痛到了极致,他拼命反抗,攥紧拳头,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喊了一声,而后“唰”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穆悠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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