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宜安浅淡一笑,公主与荷儿这两个称呼,当真映照了那句亲疏有别。
三人落座,沈宜安注意到,钟月荷是躬身等她坐下才跟着坐在对面的,虽是家宴,钟月荷仍自觉地侧着身子,不敢坐在她正对面。
她一直规矩极好,叫人挑不出错来,沈宜安也不是没想过借个由头发难,可这个人实在太谨慎了,不该越的界限绝不踏出一步,可偏偏游离在界限之外,那种窥伺之感,更让人无计可施。
闻人太夫人看着两人不免心思活泛,沈宜安的才貌和身份,放眼天下也没一个女子比得了。先帝赐婚,这门婚事也是闻人家的荣耀,有这么个正妻,闻人决即便军功盖世也不怕惹来皇家猜忌。与这些相比,沈宜安的脾气性情倒也不算什么缺点了,就是苦了儿子没个知心人在身边伺候。
她又看向自家外甥女,钟月荷眉眼带笑,性情温柔,待人也和善,她越看越是满意。闻人太夫人想着凭闻人决的身份和他的军功,两者兼得也不是不行,外甥女的心思她一直知晓,做妾也是愿意的,一切只看公主愿不愿接受。
闻人太夫人想得好,钟月荷常来府中,等两人关系熟络,相处的久一些,公主说不定就能容得下,这样以后闻人决身边也多了一个体己的人。她这般想着,笑的更加开心:“荷儿,给你表嫂添酒。”
钟月荷乖巧地应了,起身给沈宜安的杯中添满酒,沈宜安看了看杯中澄红的酒液,手却没动。钟月荷微微一笑:“公主可是不善饮酒?小女这梅子酒是自酿的,不易醉人,公主可饮一些。”
沈宜安静静地看着她,也不搭话,钟月荷看出了她的意兴阑珊,不再多言,开始与闻人太夫人话家常。一顿饭用完,闻人太夫人苦于没有机会让沈宜安看到自己外甥女的好,便不肯放她回去。
“荷儿煮茶的功夫极好,公主留下饮一杯再回去吧。”闻人太夫人觉得今日脸都笑僵了,她面对这位出身高贵的儿媳妇总有些不知所措,若不是为了给儿子找个合心意的女子,她是百般不愿意面对沈宜安的。
沈宜安依旧是淡淡的语气:“也好,听母亲的。”
下人端了茶具过来,沈宜安瞥见钟月荷藏于衣袖中的一抹碧绿颜色,秀眉轻轻一挑。
闻人太夫人不习惯如此沉默,开口道:“决儿快回来了,你那梅子酒他定然喜欢,回头你送一些过去。”
这话是对钟月荷说的,沈宜安只听着,脸色丝毫未变。钟月荷撩起衣袖,细白手腕上那只碧色玉镯终于完整的露出来,沈宜安看清了那镯子的用料,稍微一想便心中了然。
钟月荷道:“姨母,这酒可不能送……”
沈宜安听着耳边的温声细语,那声音几乎与前世重合:“表哥每次战场归来,身上都带着伤,哪能饮酒呢?”
她怔忡间,茶已经好了,钟月荷斟了一杯茶放在她面前,手腕上那碧绿的颜色更加晃眼,沈宜安轻轻一笑,惹得闻人太夫人和钟月荷同时看向她。
既然重活了一次,总不能叫心里这股气还堵着,沈宜安笑容敛起,眼底有些冷,她看了一眼钟月荷的手腕,似不经意问道:“钟姑娘这镯子在哪里打的?我瞧着样式新颖,很衬你的肤色。”
闻人太夫人不知话题怎么绕到了镯子上,满脸懵然,倒是钟月荷手腕几不可见的缩了一下,她低着头回答:“不过是寻常铺子,名字都记不得了,公主若喜欢,小女就去问问身边婢女,再告知公主。”
沈宜安微微倾身,惊讶说道:“我细看之下,这镯子的用料非比寻常,像是今年迁西王送进皇宫的贡品,玉石珍稀,只得两块,太后娘娘留了一块,另一块被我带来都督府,送给了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