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嫣开口说:“我知道有一天,我的磁带是最尖的,人人都抢着买,新长征多火,未来那就是我。”
俞宵征:“对呀,你那么喜欢音乐呢。”
西嫣:“现在我的意义,是喜欢音乐来的,我现在的意义,也可能因为音乐而死。但我不后悔,人的每时每刻都有热爱。”
“我不知道你今天为什么问我这些问题,我猜测,可能你有热爱的东西,但你觉得稳定、一直、安排都是好词儿,所以你犹豫了。”
他鲜少说这么多。
好像遇到了不开窍的猴子,但是念及也是花果山来的,给孙悟空一个面子,菩提祖师多说了几句提点。
俞宵征长长出气:“是啊。”
“俞宵征,我们的时代很好,很快咱们这儿就和港澳,就和日本,就和欧美一样了。我要到未来去,我问问未来需要我有什么,我得问问未来缺什么。”
西嫣说话说得多,京腔隐隐出来了。他的语气仍然很平淡,但内涵的情感却是波澜壮阔的。
这份精气神,就和俞宵征不一样了。
俞宵征竟然由衷地:“你真了不得。”
西嫣回看他一眼,又平直望向前方的路:“你我没见过的天地太多了,你要让我窝在那儿,我不乐意。”
“这世界在你眼里就这么好啊。”俞宵征问。
“倒也不是。这个世界挺该死的,战争、瘟疫、儿童失学、杀人命案。”西嫣一桩桩一件件数着,“其实我自己知道,音乐是很没有意义的,它没有弥平伤痕的功能。但是它最基础的作用,是记录。”
“只有对于历史的记录,能打破墙与墙,能到达未来。”
俞宵征迷糊,西嫣倒像个哲人了。西嫣扯唇一笑,伸出手臂来,揽着他往前走。
“很多的世界性的新闻,其实我都是从磁带里听来的。”
俞宵征对此有些见解:“这和诗歌书籍的作用一样,但音乐流传范围更广,更有传播的效用。”
头顶的杨树落叶子了,扫地工在忙,蓝色的脏污工作服里扭动着舞步,大扫帚刷过去了,一声唰唰秋天变深,他还在唱花房姑娘呢。
“你有没有走完过火车的铁轨?”西嫣问。
俞宵征摇摇头。
“我走过。”他简短地说,“小时候,我以为能走到乌鲁木齐去找我爸妈,我走了一整夜,晕倒在路边。”
西嫣又说:“我终会再走一次,这一次一定要看到太阳升起。”
第09章
俞宵征的家人来信了,信里夹着几张薄薄的钞票,这是俞宵征这个月和下个月的生活费。
今天方治的妈也要给他结算补课费。
俞宵征从传达室出来,他身后吵吵嚷嚷又进去几个男生,东翻西找找情书。
俞宵征回到宿舍,忙不迭把钞票收好,开始看他的信。
信里大家一切都好,妈妈在成衣铺做活计,爸爸在帮人写对联。
爷爷的病好些了,只是仍然在喘。听说北京最近沙尘天气,他爸嘱咐他自己要防护好,天气凉了,知冷知热及时添衣加餐。
字字真切,尽是让他不要挂心,可俞宵征又怎么不知道自己的家境从浩劫中生存,却是再起也难了。现在不过是一家人勉力过日子,谁能放得了谁的心呢。
他家里以前多幸福,一家人都知书达礼,是所谓的书香门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