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 彷佛要为这十月最阴沉的一天添上

彷佛要为这十月最阴沉的一天添上更让人厌恶的脚注,傍晚,迈克尔遭遇了一场袭击——约翰?冯?塞德里茨埋伏在花园里,出其不意地将他按倒。迈克尔的脑袋重重撞上台阶,剧痛、眼花、耳鸣,等他从雨点般的拳头中终于获得一丝喘息,这才发现耳鸣大部分源于邻居的尖叫——穆勒太太持续不断地喊着“救命”,好像被人踩住了脖子般高亢锐利。警察赶来时,塞德里茨仍在殴打迈克尔,边打边骂,“……你这个垃圾……美国狗!杀了你,杀了你!下地狱吧!”

警察逮捕了塞德里茨,并在他身上搜出了两把匕首和一把手枪。这位疯狂的爵士被拖走时还在咆哮,“他是个同性恋!他们都是——他和——”

“您可别听他胡说!”穆勒先生大声嚷嚷,“冯?昆尼西先生是我见过的最正派的年轻人!他怎么可能是——”

一个迈克尔听不懂的单词,八成不是好话。迈克尔捂着脸坐在台阶上,很快,两个警察送他去诊所包扎。皮肉伤,万幸塞德里茨的手枪里没有子弹,也没来得及掏出匕首,不然哪样迈克尔都吃不消。他在诊所的长凳上发了好一会儿呆,直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警官走过来,面容严肃地拿着一个本子:“费恩斯先生,您是同性恋吗?”

“当然不是,”迈克尔抬起脸,眼眶肿了,他只能从一道缝隙里打量世界,“怎么了?”

“有人指控您和卡尔?冯?昆尼西先生——”

“有人?是塞德里茨吧?他就是个疯子。”迈克尔捱了顿打,居然能平心静气地回答这种混账问题,“我租了冯?昆尼西先生家的二楼,他是我的房东——怎么,在德国租房子犯法?”

“租房子不犯法。”警察说。

“那就是同性恋犯法?”迈克尔没好气地说。警察的回答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在德国同性恋的确犯法,他愣了几秒,然后飞快地开口,“我不是同性恋,我结过婚。我的房东也结过婚,他妻子死于战争——这样可以了吗?”

警察在本子上匆匆记了几笔就离开了。迈克尔捂着头,喝了杯护士递过来的冷水。他觉得头疼,恶心,医生怀疑他被打出了脑震荡。等待检查结果要花费很长一段时间,迈克尔靠着坚硬的椅背,打了会儿瞌睡。他做了个梦,梦见昆尼西站在纽伦堡审判的法庭上,大法官杰克逊庄严地宣布,昆尼西将被判处绞刑,立即执行,不得上诉。

“为什么?”迈克尔急得大喊,“这不公平!他是清白的!他不是战犯!”

“他不是战犯,但他是同性恋。”杰克逊说,“同性恋和战犯一样,都要接受死刑的制裁。”

迈克尔一下惊醒,身上披着的大衣滑了下来。他看到昆尼西坐在旁边,正低着头摆弄手指。“醒了?”昆尼西说,穿着早上出门的那身衣服,“你没事,只是需要休息……回去吧。”

“你怎么来了?”迈克尔问,撕裂的嘴角让他说一个单词就吸一口气,“几点了?”

“快九点了。”昆尼西拿起大衣,犹豫了片刻,“我开了你的车……你的钥匙掉在门口,穆勒先生交给我。我听说你受伤了,有些着急,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