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期缺乏食物和血液中流窜的酒精,让岳维仁头痛欲裂。天空中落下斑驳的雨滴,他坐在一个破败的角落,穿着褴褛而已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军官士服,胡子邋遢,满脸都是脏污和泥垢。
如此落魄的身形坐在街上,没会有人给他落在地上的帽中,扔上哪怕一块钱。
自认为并非乞讨,他只是坐在这里,一边喝着来之不易又存量无多的小酒,一边看这世事苍凉。
国难早已过去,早些时他还自诩拯救者,如今却身陷万劫,永无复出之日。
天空中飘着雨,就如缓流出他心中的泪,和那淋血的狰狞伤口……
他曾经以为,生命可以被放弃,名誉可以受折损,但是功业必须完成;他用尽了全力,去实现他自以为正确的原则,却没有收获任何值得称赞的下场……
重新将酒壶的脏嘴对准了自己的口唇——事到如今,除了醉生梦死,他岳维仁可还有什么别的选择?
不错,醉生梦死。
岳维仁现在,成了从前自己最讨厌最瞧不起的那类人。
细雨濛濛转为瓢泼大雨,手中仍紧攒着脏兮兮的酒袋,可惜,酒,就快要喝尽了,他却无钱再买。
拖着步子站起身,想去躲雨。前面有个桥洞,他缩进其中坐下。雨太大,以至于在这拥挤而平静的城市中,形成一道无形的帘幕,谁也不会注意到这个蜷在街角的,穿着破败军装,被时代抛弃的糟蹋军人。
岳维仁浑身早已湿透,任凭布鞋上亦沾满流淌在地上的脏水。
扑面而来的湿冷风中,岳维仁叹出一口热气,可这热气很快便消散了,最后一丝贫瘠的温度也不知去了哪里。
心里如被挖了一个洞穴般空荡荡,脑中如今早已想不起什么家国大义,只有一片惨白,空虚,和寂寥。
以前,他自诩志向远大,思虑清明,从不知何为迷惘与彷往;如今,许是他总在心中嘲笑迷茫彷徨者的报应,命运却终让他体会到了这种难受。
并非切肤之痛,却只是麻木。
麻木。
大雨仍然零落,他已几顿空腹未食,饥饿和寒冷席卷着整个身体。
要去死么?
要去结束这毫无意义的生命?
不……
他死不了。
因为,他连绝望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在这时,只见一个撑着伞的矮小中年人朝桥洞下走来。
岳维仁抬脸,只见那中年人明明头发已经花白,却长了一张微胖的娃娃脸,眼角浮出轻微的细纹;而脸颊上的皮肤竟如少年一般,隐约显得滑腻而光洁。
来人撑着伞盯着他,似乎好奇。
中年人穿着灰色的长衫,一看便是富人家的老爷。算不上慈眉善目,可一双漆黑的眼睛却透出一股与年龄不称的稚气和天真。
是疯子?
还是弱智?
这个年头,生存不易,谁还会去关心他人?
连朋友都是如此,更别说是自己这样的陌生人……
岳维仁用他已经旋转不动的大脑判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