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长流 杯中观海 2331 字 2022-08-24

这无从推测,又微不足道,但正因这个小得可以无视的习惯,在藏拙斋前驻足的那个雨天,陆月浓无意间看见灭烟台上的那枚烟蒂,心脏便按捺不住,硬是跳乱了一拍。

是熟悉感作祟,他深深明白。

陆月浓想,如果遇到合适的时候,最好要提醒一下江倚槐,为了健康起见,他不应过度吸烟。转念一想,却记起曾经自己也是提醒过的。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陆月浓从郁冬办公室里出来,路过洗手间时,闻到里面飘来似有若无的呛人味道。

这味道扯动了陆月浓的某根神经,他不由轻轻皱眉。再熟悉不过了,从打工的网吧,到逼仄的家里,不止一次地闻到过。

是烟草。

学校禁烟,这是众所周知的条例。

陆月浓还没来得及思考为什么有人会在这里面吸烟,就听见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仔细分辨,才发觉是少年人压抑着的咳嗽声。

活动课的时间,学生们都去体育馆或操场了,而老师则会有独立的卫生间,到底是谁在里面?陆月浓出于职责,走了进去,却霎时被看到的情况惊住。

凑在洗手池边的,显然是江倚槐。

陆月浓扭过头,听到身后传来一句低哑的“你怎么……”,他没把话听完,就雷厉风行地走了出去。

确认过四周没有老师经过,陆月浓又把“打扫中”的门牌竖起在了门外,才再一次回到江倚槐身前。

“出什么事了吗?”陆月浓挑了挑眉,单刀直入。

江倚槐微微瞪大了眼,他不知道自己此刻咳得眼尾泛红,看起来像只楚楚可怜受人欺凌的弱兽。但实际上,江倚槐比陆月浓还高出半个头,半点也不弱。

“不说?”陆月浓向他走近一点,收出手,以淡淡的语气说,“给我。”

打火机啪嗒一声,火光在瞬间明灭。

江倚槐没想到陆月浓没收了烟盒,却是为了陪他。那烟附在陆月浓白皙的手指间,更显得烟头滚红,灰白色的雾袅袅升腾。

那味道在喉舌间弥漫开来,陆月浓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实则喉头几度翻滚,忍住了要干呕的冲动。

这东西,他在更小一点的时候,便出于某种逆反心理偷偷试过,所以才会更清楚,也更厌恶。现在居然主动凑上去,连他自己都要以为自己是疯了。

但江倚槐把自己缩在龟壳里,不愿说,陆月浓就不便拿凿子去凿开。陆月浓只能用这样损人不利己的办法,稍微起到陪伴的作用。

江倚槐眼睁睁看着陆月浓烧完一支烟,被呛红的眼眶不知怎的,更红了一点,他说:“我可以不说吗?”

“随你。”陆月浓不怎么在乎的样子,他盯着江倚槐手里的那根,悠悠然开口,“你在烟上做这稀奇古怪的标记干什么?”

江倚槐干巴巴地说:“解压。”

“抽烟也是吗?”陆月浓把江倚槐的烟收过来,以稍微冰凉的手掌,在对方手里按了一下。

江倚槐低头,才发觉是一颗牛奶糖。他犹豫了一会,没拆,把糖收进了衣兜里,轻轻地点了点头,再抬头时,目光里带上一点亮度,恳切又小心翼翼着:“陆哥,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陆月浓捏着烟盒的那只手攥了攥,说的却还是那句:“随你。”

很多事情,不必说,陆月浓明白。当江倚槐选择走上演艺这条路时,便有各路的前辈顾念旧交提点着。如此是好,但,在背后戳他脊梁骨的,不在少数。

那会,他们已到了高二,开学才没多久。江倚槐跑龙套的花絮便已见了媒体,陆月浓眼前浮现出这段时间网媒的风评,或好或坏,兼而有之。

好的左不过是夸有天赋,再涉及到江倚槐的学业,说他并非年纪轻轻就想往演艺圈栽,而是成绩颇有,是个努力的孩子。

坏的则各种各样,酸他就算是跑个龙套还能有这么多台词,不愧是电影世家出来的,明里暗里讽刺他走后门,字里行间痛斥他不够格。

因而江倚槐这样,倒也不是没有缘由。只不过,“不是你的错”这样的话,陆月浓不可能说出口,江倚槐也不见得受用。他们都知道,有些东西的存在,本就是双刃剑,没什么道理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