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蓝调悖论 落拓天涯人 1994 字 2022-08-24

这一日夜,星星似乎比昨夜黯淡了许多,蓝尔斯一身深色的紧身装,金色的长发用发带束得整整齐齐。他安静地坐在窗台上,口中哼着不知名的童谣,清冷的星光洒下,仿佛下一刻便能从身后伸出翅膀腾空而飞,或是化为一缕飘渺的青烟荡摇尘世间。

他转过身,望着推门而入的少年,淡淡的说:“我差点以为你不来了。”

“怎么会?”翼笑着回答,目光有些闪烁,蓝尔斯怪异地看了他一眼,半晌才道:“那好,我们走吧。”

蓝尔斯带着翼一步步走下螺旋的长梯,发出清脆的脚步声,不大,却足够引人注意了。不过这不是问题,此刻城堡里没有人,或者该说,除了他与翼,不再有别人。

“似乎很顺利啊。”翼低低叹了一句,长长地松了口气。

蓝尔斯没有说话,一切都很正常,但他总觉得似乎哪里有点不对劲,说不上为什么,只能提高警惕,小心翼翼地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前面就是玫瑰园了,清冷的星光下,大片大片艳红的玫瑰或是蜿蜒,或是缠绕,或是引风招摇,开得旺盛而妖娆。

那些都是野玫瑰,不需要刻意的照料便能肆意绽放,书写生命的赞歌。他们的花瓣是鲜艳的深红,在星光的照耀下,就像干涸了的血液,弥漫着一种淡淡的、蛊惑人心的香味,似在引诱人做些什么;他们的茎是深深的墨绿,和修的床幔一样的墨绿,坚韧却蜿蜒,带着一簇簇突起的尖刺。当皮肤从那上面划过上,便能带起一串艳红的小血珠,附在尖刺上,或是溅落到花瓣上,与一片片艳红的花瓣交相辉映,美得惊心动魄。

蓝尔斯从这片花海中走出,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仿佛每一朵花便是一双眼睛,它们窥视着路过的人,微风拂过的簌簌声是它们的窃窃私语。

蓝尔斯想要快速地通过这片诡异的玫瑰园,但他还是停下了脚步,他抬起头,花海深处,有一人负手静立。

散乱的银丝在清风中飘飘浮浮,似在刻画风吹过的足迹,白色的衣袍大半隐藏在高高升起的茂盛的玫瑰藤蔓下,宽大的双袖上缀满暗金的纹饰,那些花纹,就像是某种远古的字符,泛起幽深而神秘的气息,繁星下,金色的双眸银光点点。他轻轻地开口,语气却是寒冬般让人恐惧的温柔,他说:“孩子,好玩儿吗?”

蓝尔斯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修,没有功亏一篑的懊恼与愤恨,出乎意料的,他觉得很宁静,宁静得仿佛与这片玫瑰的海洋融为了一体。顶着艳红的花冠肆意地绽放,他就是一枝玫瑰,或者说,他希望他就是一枝玫瑰,拥有着那充满野性的、不被束缚的生命。

然而他终究不是一株植物,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只剩下空荡荡的躯壳。在这里,灵魂是不值钱的东西,思想是繁重的包袱,若是没有这些,也许他会活得轻松些。可是他有,所以只能绞尽脑汁想方设法地逃离,却不想,百转千回间,是痴梦,终成空。

蓝尔斯跟着索菲往下走,石头堆砌的长阶蜿蜒向下,直通到无止境的黑暗中,四周是惨淡的阴风吹拂,耳边似乎还回荡着谁凄厉的叫喊,烛火惨白的微光在风中危险地跳跃,仿佛下一瞬间便会熄灭般。这条长梯蓝尔斯曾经来过,他知道长梯的尽头是一间封闭的石室,那里,还有着许多许多与他一样处境的孩子。但现在与上一次不同,之前路过这里时,修一直是拽着他的衣袖的,直到现在,袖口似乎都还残留着那人冰冷的体温。那双金眸,那头银瀑,就如同黑暗中的光标;那停驻在袖口的温度冰凉却令人安心,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他,并不是一个人。

然而现在他却只是一个人,索菲掌着烛台走在前面,烛火的微光将她照得惨白,仿佛漂浮在半空的幽灵。上一次他只顾着装傻和观察修,其他的一概不曾关注;而这一次,阴森的风似能腐蚀他的灵魂,风化他的肉身,无端端地令他感到恐惧,踏在这一阶阶的石梯上,却仿佛行走在地狱的边缘。

他们走到了石梯的尽头,又看到了那间石室,此刻,这里确实真正的空旷了,已没有了那些孩子,更显得寂静而阴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