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夫人原本还在发疯大闹,且潜意识里寄希望于这种离奇的表现能够使得丈夫回心转意。
哪成想回心转意没见到,晴天霹雳倒是等来了一个。
居然,居然要休了她?!
如同李方靖在听到父亲打算把自己过继出去的消息时直接傻住一般,曹夫人此时也处于大脑疯狂运转最后直接报废的状态之中,整个人眼见的呆在了原地。
倒是堂中其余人终于从第一个惊雷所带来的的震撼当中反应了过来。
只是反应过来了归反应过来了,这等情境之下,又有谁敢做声?
要知道,李方靖可是节度使的嫡长子,李氏一族板上钉钉的未来家主啊!
这要是在天下承平的时候,这个位置关系的并不算大,作为嫡长子,顶多也就是能倚仗父亲的荫蔽得到一个高一些的官位罢了,可现在是什么时候?
乱世之态初显,大争之世,李氏盘踞西南,树恩深厚,兵强马壮,往小了说,可以趁火打劫做个异姓王,往大了说……
备不住就能北上还京,坐一坐那个位置!
如此情状之下,作为李氏主枝嫡长子的李方靖被过继出去,他将要失去的可就太多太多了!
这是个相当严重,也相当敏感的问题,说的通俗一点,就跟皇帝忽然间决定废掉自己那皇后所出的皇太子一样,饶是在场的多为内宅女眷,也能够察觉到其中隐藏的风险,怎么敢贸然开口?
当心溅一身血!
而作为场中为数不多的外官,季明仙的父亲季廉比这些后宅夫人们更加清楚此事将要酿成的风波之大——跟节度使把自己的嫡长子过继出去比起来,李家把一个庶女送进庙里去算什么事儿?
就算把李家所有女儿都送进庙里去做尼姑都没这事儿大!
可明白归明白,相较于内宅的夫人们,他就更加不敢开口了。
自己不过是南都的一个寻常官员,搁中央朝廷里顶多也就是个五品官,又不是节度使心腹,怎么敢在近乎废立太子的时候冒头去指手画脚?
更别说废太子这事儿,本就是因为他们家女儿惹出来的。
季廉只恨不能缩成一只老鼠,赶紧找个洞钻进去!
外人不敢开口,家臣不能开口,到最后,主动站出来的却是曹夫人的长女、李方靖的妹妹李方慧。
她强逼着自己控制着两条发软的腿,上前几步拉住兄长的衣袖一拽,兄妹一人一并跪在了地上,苦苦哀求道:“父亲,您息怒啊。”
“哥哥他只是一时糊涂,误交损友,又因为兄妹之情,不曾对家中小妹设防罢了。”
她抬起头,含泪道:“您是知道的,方雪向来得到母亲喜欢,哥哥也将她当成同产的妹妹一般疼爱,对她和对我没什么区别,她央求哥哥抬一抬手,帮衬一一,哥哥怎么会多想?”
“只当是女孩儿间的玩笑罢了。哪知道方雪居然敢瞒着哥哥,做出这样的勾当来……”
李元达有些了然的“哦?”了一声,看向李方靖:“是这样吗?”
李方靖跪在地上,低着头,有些不安的看着跪在自己身旁的妹妹。
借着衣袖的遮掩,李方慧很肯定的捏了捏兄长的手。
继而道:“父亲若是不信,大可以去审问方雪,哥哥有时候是有些迷糊,但是大是大非面前,还是看得清楚的。”
李方靖终于回过神来,哽咽着附和了妹妹的话:“父亲明鉴,我先前的确不知方雪会做出这种事来……”
李方靖其实不怎么懂后宅女儿们的心思。
因为他不在乎。
方慧是他同胞所出的妹妹,跟别的妹妹当然是不一样的,而除她之外的其余人,都是无关紧要的。
他的母亲是父亲的正妻,掌控后宅多年,他是李氏未来的家主,是未来的南都节度使。
在某种程度上,后宅里所有人的命运,都握在他们母子一人手上,想杀死一个人,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所以他不需要懂那些妹妹们的想法——谁会在乎蚂蚁想什么呢。
跟作为继承人的他相较,后宅所有女儿所能得到的,都不过是他吃剩下的残羹冷炙罢了。
但是李方慧懂。
因为从本质意义上来讲,她得到的其实也是残羹冷炙。
只是跟其余姐妹相比较,稍稍体面一些罢了。
李方雪这辈子已经完了——从婚嫁角度来看。
今日她的所作所为被当众揭穿,名誉扫地,对于一位节度使的女儿来说,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名誉算什么东西,很要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