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大将军却温和的纠正了刘彻:“殿下,臣是在陛下和宗正、丞相、御史大夫面前,以大将军的身份向您进谏,您应该称呼臣大将军,而非舅舅。”
先公后私,才是为臣之道。
不如此,怎么能对得起陛下的知遇之恩?
皇帝拉着被子,又一次心想:他好爱我!
刘彻坐直身体,正色以对:“大将军心中所想,我已明了。来日绝不会重蹈今日覆辙。”
说罢,躬身示礼。
魏大将军后退一步,恭敬还礼。
皇帝拉着被子姨母笑:看看我这忠君体国的大将军!
皇帝拉着被子姨母笑:看看我这极有储君风范的好大儿!
然后就听到了一些令他不愉快的声音。
好消息,没有人说话。
坏消息,在心里边儿诋毁的肆无忌惮!
刘弃(看着皇太子和魏大将军面露动容):皇太子殿下诚然有魏大将军之风,秉性忠厚,居然真就认了这盆脏水!
皇后(看着皇太子和魏大将军面露动容):据儿这孩子真是孝顺啊,为了父亲的声誉,不惜损毁自己的声誉……
公孙弘(看着皇太子和魏大将军面露动容):陛下还真就是在旁边干瞧着不说话?他怎么好意思啊。
张汤(看着皇太子和魏大将军面露动容):稍显无耻了呢陛下……
冠军侯(看着皇帝,微露了然):没错儿,这很陛下。
皇帝:“????”
皇帝愤怒的支起身子,想要叫骂几句,没成想一口气呛在喉咙里,先自咳嗽起来。
皇后赶忙令人送水过来,双手呈上。
皇帝面有愠色:“退下!”
皇后为之一怔,不知道他抽的是哪门子风,但是动作并不迟疑,微微垂下头去,神色恭敬的退到了偏殿。
皇后之外,在场的其余几人也愣住了。
魏大将军是皇后的胞弟,冠军侯是皇后的外甥,此等情状,他们是不便言语的。
公孙弘身为宰相,不得不出面道:“陛下,皇后……”
皇帝余怒未消:“住口,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倘若换成别的丞相,譬如说条侯周亚夫那头犟牛,平白受此申斥,怕得梗着脖子叫皇帝致歉才肯罢休。
汉家的丞相还真有这个底气——这会儿丞相向皇帝行礼,皇帝是要正经还礼的。
然而公孙弘毕竟不是周亚夫,察觉到皇帝的愠怒之后,即便不知为何,他也一秒滑跪,马上脱冠请罪。
同时心里边疯狂的头脑风暴:“我是哪里触怒了陛下,皇后又是哪里触怒了陛下?”
“陛下若是对我二人心怀不满,想来一早便该发作,不会等到今日,更不会在疑似中毒的时候传召我们过来……”
“真要是对我们生出不满,大抵也就是这片刻功夫的事儿,我想想……我们也没干什么啊?话都没说几句!”
“想不通啊想不通……”
皇帝听着他在自己面前复盘,只觉得一股火气直冲天灵盖,张嘴都要冒火星子。
只是再一想今日这事儿,到底强行忍下,面无表情道:“丞相大抵是累了,今日事毕,且回府去吧。”
公孙弘短暂的愣了一下,继而顿首行礼,重新戴好帽子,快步退了出去。
皇帝目光锋锐如同鹰隼,又在宗正刘弃和御史大夫张汤身上刮了一遍。
二人知情识趣,忙躬身告退。
冠军侯觑着那二人离去的身影,压低了声音,小声问皇帝:“陛下,我也要滚吗?”
皇帝被他这语气给气笑了,抓起旁边案上的橘子砸过去了:“滚滚滚,全都滚!”
冠军侯稳稳借住袭向自己的那枚暗器,笑着行礼,大步离去。
皇家父子和侍从们之外,只留下了神色怅惘、面有踌躇的魏大将军。
陛下这是怎么了……
他忧心忡忡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