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梧神色淡了两分。
哄了几天人,多少也得叫她歇一歇吧,她哄人不要精力吗?她哄人也是很累的。
日也哄夜也哄,多少有点遭不住。
说罢,特意等了几秒,孟言初依旧不为所动的抿唇不语,面色淡淡也没什么表情,她等不下去,略有些烦躁的转身离开书房。
见人真走了,孟言初才抬起水灵的眼睛看过去,紧咬住薄唇,半晌,动脚追过去,却只是远远跟着,不凑近也不说话。
宋青梧因孟言初莫名其妙的不高兴,也有些兴致缺缺,看起来便像是两位主子吵架了。
后山的鲤鱼许久没人喂了,因着得知自己明日就要去学院,宋青梧心情悲痛,书也是看不下去了,只得来后山,喂喂鱼,打发打发时间。
以后有的是功夫看书,在这有限的时间里,还是让她悠闲一点吧。
孟言初远远跟着,宋青梧并没有察觉,自顾自在那有一把没一把的撒鱼食,不过一会儿,从假山的另一侧,一小厮端着壶茶水,娉婷袅娜的走出来,他腰身纤细,长衫极贴合身段,乍一眼便能看出身段玲珑有致来。
然而宋青梧对这社会的男人敬而远之,一个孟言初已经够她受得了,她是脑筋没搭对非要给自己再找一个麻烦吗?
何等愚蠢才能做出这种事。
于是只草草扫了一眼,宋青梧便收回视线,继续喂鱼。
孟言初在一个假山边看见有小厮扭着腰去给宋青梧送茶,气的拔秃了假山上新长出的小草,心间绿苗儿蔫吧蔫吧的。
明显有些难过。
是宋青梧的错,他才生气的,可,那也只是一点小错,孟言初开始忍不住替人找补,女子皆是这样的,宋青梧这样,也很正常,他没必要同宋青梧生气,哪个女子能做一生一世一双人呢?
上辈子遣散后宫的四殿下被他直接忽略,他又默默在心里下了决断,没有女人会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所以宋青梧也没错,是他有些过了,为这样的小事同她生气。
孟言初抬眼,看见倚靠在亭子栏杆处,有一把没一把喂鱼食的宋青梧,那身段婀娜的小厮似乎与她说了什么,她轻轻点头,竟丝毫不避讳,两人一坐一站,相谈甚欢。
有嫉妒,隐隐从孟言初心底升起,逐渐缠绕着心间那朵小绿苗儿,绿苗娇嫩,几乎要被绞断了。
然而实际上,那小厮说的是,“小姐在此处喂鱼,少夫人没有陪同吗?”
宋青梧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继续喂鱼。
“奴见小姐似乎心情不大好,特为小姐泡了一壶茶,小姐可尝尝?”小厮笑的极甜,勾魂摄魄。
可宋青梧甚至没仔细看,她心想,中午还打算午睡会儿呢,喝什么茶,于是摇头拒绝,“不必了。”小厮闻言便十分失落,原本已经提起茶壶,又只得放回去,一双盈盈美目看着宋青梧。
宋青梧喂完了手里的鱼食,回头想拿点,忽而对上对方的眼神,说不上来是怎么样,总之很奇怪。
她皱了皱眉,“你让开,挡着我的鱼食了。”
“啊,挡着了吗,对不起,小姐。”
小厮似乎十分惊慌失措的让开,美目含泪,带着歉意,可怜巴巴的看着,此时任哪个正常女子,都该无法拒绝他。
偏偏宋青梧厌烦他如此,家里有一个闹腾的便够了,再这样下去她要得厌男症了。
“你若无事同我说,便回前院去吧。”
小厮名唤莲花,闻言紧咬了咬唇,却是不肯轻易离去,他第一次看见小姐和少夫人没在一起,若失了这次,以后怕是没机会了,于是仍咬牙说,“小姐似乎心情不好,想必是太累了,奴家中曾教过奴如何为人按揉解乏,小姐要试试吗?”
宋青梧心想有什么好按的,她只是在想回去如何哄孟言初罢了。
于是皱了皱眉,正要说话,那小厮却以为得了应允,忙站起来要为宋青梧按揉,手都放上去了,她吓得身子后仰,站起来斥道,“放肆,有没有一点规矩!”
那小厮一愣,见宋青梧面色冷凝严肃,显然是怒了的样子,顿时慌了,咻一下跪在地上认错,神色惶然,“奴知错,是奴没明白小姐的意思,是奴错了,请小姐开恩,原谅了奴这次吧。”
那小厮抬眼时,眼里水光凌凌,惹人怜的很,但宋青梧没功夫搭理他,因为她站起来时,刚好看见了不远处,站在假山后,紧咬红唇的孟言初。
孟言初一路只远远跟着,她哪知道这人何时来的,也不知他在那站了多久,现下可是消气了?
两人摇摇对视,孟言初忽然想起妻主说过的话,她只会送东西给听话的夫郎,不听话的夫郎是没有的。
那换言之,是不是她只会对听话的夫郎好,不会对不听话的夫郎好?
他,他听话吗?
孟言初低头看着假山,一只手握在上面凸起的石头上,实在没法子昧着良心说自己听话。
他好像真的一点也不听话,总生气,还要宋青梧来哄他。
哪有妻主哄夫郎的。
所以她这是……不想哄了吗?
孟言初愈发咬紧薄唇,直至渗出一丝铁锈的味道,心里还不住安慰自己,没事的,反正以前也没人哄,顶多只是回到以前罢了,这有什么呢,一直都是一个人啊,不哄就不哄,他还不稀罕呢。
可心里分明,越来越酸涩,已经长得有些高的小绿苗儿都要被酸死了,跟主人一起蔫吧的低着头。
宋青梧无语,她刚想招手让孟言初过来呢,这人就低下头,一副不想看见她的样子。
只得劳烦自己多走几步,走到桥上时才开口唤,“言初?怎么在那干站着,那里太阴了,你风寒尚未痊愈,这边有太阳,快过来。”
她扬声道。
方才还低着头心里各种被抛弃被伤害的画面轮番上演的孟言初,依稀听见声音,猛的抬头,眼里闪着小心翼翼的光亮,他听错了吗?妻主叫他过去呢!
他不敢确定,害怕自己听错了,也许妻主是让他站远点呢,于是又在原地不动弹,神情紧张,黛眉轻憷,抓着假山石的手越发紧。
宋青梧无奈,只得快走几步,到孟言初面前,迎着这人呆呆的眼神,问道,“不生气了?”
孟言初还傻傻看着她,半晌,才低下头,手也从假山上拿下来了,就是不说话。
……
宋青梧扶了扶额,“那要不,还是等你想说话了我们再聊天,我先过去喂会儿鱼?”
说着,她真要去喂鱼,然而走了两步,衣袖被牵扯住,走不动了,宋青梧又回头,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孟言初已经将她的袖子攥进手心里了,还是两只手一起攥的,可紧,扯都扯不掉。
她愈发无奈,“怎么了这是,话又不想说,还不让我走。”
孟言初抿了抿唇,这才轻声反驳,“没有不想说话。”
“哟,还没有不想说话呢,那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她又问,孟言初红了脸,任是在哪个女子的后院里,男子争风吃醋,都是见不得人的,没有女人喜欢自己后院的男人争风吃醋。
虽,孟言初不觉得自己这是在吃醋。
喜欢一个人才会为她吃醋,他又不喜欢宋青梧,怎会吃醋呢,他只是……有些不高兴罢了,至于为什么不高兴,孟言初从不深想。
“不说话?”
宋青梧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应,于是点点孟言初抓着自己袖子的手,“不说话就先松了,等你想说话再找我。”
她要回亭子里喂鱼。
以前没觉得喂鱼也是件有意思的事,今天突然就喜欢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