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玥是没再继续旁听了,晚饭后她拆了今日到的信件。
有从澜州来的,杨姐姐给写的,还有孙少卿那里说要去汝州开设分店一事,还有卢晴玉写的新话本子。
卢晴玉的每一个话本子里,都必然有一个又飒又果断的女主,以及一个人见人爱我见犹怜的小白莲花。
又有岭南那边李烬迟若华夫妻的信。李烬如今才真正在岭南那边安顿下来,迟若华也有了身孕,信里同明玥说了那岭南的诸多奇怪水果,只觉得新奇无比,邀请明玥得了空,一定要带着灼云她们去那边玩一玩。
反正这岭南并不如大家口中那样不堪。
收到的信,都全是好消息,明玥自然心情也不错。
只是老爷子们没回来,叫她有些担忧,直至沈煜和陵夫子这场没有争辩出对错的辩论结束,才得消息,老爷子们今晚歇在那云石禅院里了,明天下午才回来。
明玥听罢放心了些,只是转头看着沈煜,有些不舍,“你明日便要去那双月州了,还不晓得怎样凶险。”尤其是今日自己在街上将面纱扯了,虽然只是刹那的功夫,但明玥还有些担心。
沈煜拉起她的手,廊檐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飘起了细雨,两人沿着长廊借着那廊下灯火,看一看这还没凋零便要迎来白霜的菊花。“你不必总担心我,我这样的人,哪里容易那样就死了?”
沈煜觉得自己并非是什么好人,他是明辨是非的,但却不是那种忠厚仁德之人,该狠心的地方,他从来不会心驰手软。
所以他从来就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好人,有时候看着明玥满脸崇拜看着自己的时候,他甚至是有些愧疚。
他哪里有那样好?他坏着呢!不然是以一个善良的人,怎么可能会四方征战呢?
“说起来,咱们各忙各的,已经很久没有再吃过晚饭后一同回房了。”沈煜停下脚步,只觉得虽然这忙得有所值,但也不愿意在这忙碌中错过许多风景。
就如同此刻这灯笼下正是含苞待放的白线菊,其实从他们这个角度看去,颇有那昙花之相。
明玥也深有感触,与沈煜在廊下的长椅坐下,侧身朝着栏外瞧去,只见远处的院子里,乌韭正撑着伞路过,瞧着他所去的那方向,该是去马厩里给马儿喂夜草。“没事的,来日方长。”
一面想起了自己要在澜州建的大院子,一时又转过身朝沈煜看去,“我想着要顺利的话,你在双月州也就最多待上半年罢了,此间事了,你也算是功成身退,到时候咱们就回澜州,每日有的是大把时间。”
但话是这样说,明玥其实心里也有数,仕途这条道,哪里是说你想停下就停下的呢?若是上面那位不同意,是一路要走到尽头的。
所以她心里也清楚,去澜州过上那世外桃源的日子哪里有那样容易呢?更何况李家就算是解决了,自己的安危却还没得到保证。
谁知道万安帝又是怎么想的呢?
只是这些事情明玥不敢继续往下想,越想就越发觉得进入了一个无尽黑洞中,无法走出来。
所以即便是畅享未来,也不敢想得那样仔细。
沈煜看得出来,明玥那看似欢快的神情下面,还有隐藏着不少担忧,他自己心中也有数,功成身退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更何况他也没有想过。
人说这世间鱼和熊掌是不可兼得的,他偏不信,他既要手握大权,无人敢欺辱,也要陪着明玥种田养鸡。
只是以目前的形势看来,自己说这些话,未免是让人觉得虚无缥缈了,因此他也没打算和明玥提起。
与其画这些无用的大饼,还不如直接落实的好,到时候还能叫她得个惊喜呢!
可是明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朝他伸展在扶手上的手臂靠去,“不过其实我现在已经很满足了,我们一家子都好好的。所以我的那些话,其实你就当做是胡言乱语罢了。”人说月盈则亏,水满则溢,明玥有时候也觉得这个话是有道理的、
所以现在一切都刚刚好,若是样样都实现了,反而叫她心里不安。
反正她从来都是个小心翼翼的人,总怕自己这美满的家庭遭到一丝丝的破坏,所以其实现在也好,没有那样引人注目,也少引来些破坏者。
想到这里,自是提起了那淼淼姑娘,“若她不在城里闹这一出,我完全想不起有她这一号人的。”反手朝沈煜那张作为三个女儿的父亲有些不附和的年轻俊脸捧去,“都怨你这张脸,往后不许在外笑。”
不笑的时候,看着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没准还能劝退那些个被他美色所吸引的年轻姑娘们。
给自己减少些不必要的麻烦。
沈煜将她的手捉住放到唇边,“好,以后在外不笑。”
明玥听罢,自然是高兴,“若是咱家丫头们也像是你这般听话就好了。”
几乎是她话音才落下,就听到孟婆子和巧袖往这边来的声音,还絮絮叨叨地说这话,似有些着急。
她便扬起手臂朝她俩喊去,“怎了?”这个时辰,她们忙了一天,也该休息了才是。
孟婆子听到明玥的声音,加快脚步赶过来,见着不但明玥在这里,沈煜也在,便松了一口气:“后院打起来了,就为着那北戎人前庭之乱的事儿。”
明玥听到这话,不由得扯了扯嘴角,看朝沈煜:“看来你和陵夫子不但没有说服彼此,孩子们也是。”
只是没想到还延升到了动手这上面了。
沈煜亦是有些哭笑不得,“你随着嬷嬷们一起,我先过去看一看。”
现在孩子们的身手可不比得当初在澜州时了,那武功的进步简直是可以用质地变化来形容,而且他们又还小,若是没个方分寸,将家里毁坏了,那倒是小事,从他们的零花钱里扣除就是了。
就怕伤了人,鲁老爹还不在家。
所以明玥没敢耽搁,也没再顺着这长廊慢慢走,当即只拿了伞过来,撑着直接穿过花园,赶了过去。
她到的时候,只见沈煜就站在那廊下,负手仰头看着,倒是一副十分悠闲的样子,半点没有要去阻止的意思。
不免是有些着急,尤其看到那雨里上蹿下跳,飞来跑去的影子,“你怎还站在这里?”万幸,好在元盼妹晓得中途要休息,只是也不下来,就坐在那屋檐上大喘气。
大家也算是讲道义,没趁着他休息就去补刀。
“我看他们也晓得分寸,正好前些天熊七师父说,练倒是练出些样子了,只是一直没有实战的经验。”所以既然都已经动了手,那就叫他们好好打一回呗。
明玥看着鹿哥儿那一脚踹去的灯笼,心疼得要死,“那也不要叫他们在这里打啊!碰坏的东西,哪样不要钱?”要钱就算了,回头还要人来收拾。
这不是给大家找事情做么?
沈煜这才吱了声,只朝着上面打得不分伯仲的人众人,“去月牙池边上玩。”
没曾想那打得热火朝天的几人竟然把他的话听进去了,显然也没真打红了眼,当下就朝着月牙池边去了。
明玥他们自然也跟着过去。
只是到这边的时候,明玥数着那动手的影子,好像不对劲,又看了看身旁的杜子规一眼,然后忍不住发出疑问,“为何还有八个影子?”家里三个女儿加个元盼妹,是四哥。
再有鹿哥儿秦晚风和宫染夜。那也才七个啊?杜子规可在自己身边呢!
沈煜凝着眉头,显然也是发现了的,本欲出手的,但因认出了那忽然出现的人手里拿着的武器,便晓得了是哪个,也就没多管。
不过杜子规叫明玥这么一说,也发现好像月牙池上多了个人,一时那眼珠子也是恨不得直接飞过去,好看一看这多出来的究竟是何人?
但这终究是晚上,哪怕这月牙池四周稀稀落落有点着灯笼,又雾沉沉地下着细雨,很难认出多出来的究竟是谁。
不过好在很快杜子规就发现了那人提着一把重剑,于是偷偷看了沈煜一眼,心想阿煜叔叔应该早就发现了,却是没吱声,那可见也是默认了那元招进这府邸的。
一面朝明玥靠近了些,小声告诉她,“是十一他哥哥。”
他们现在不大叫元盼妹的名字了,反而叫起他在家中的排行。
明玥有些没反应过来,定定地看了会儿,才恍然反应过来,“是元招啊,几时来的?”
杜子规摇着头,“也不晓得,您要是不说,我也没发现多了个人出来。”
所以元招应该也是刚到的,只是看到大家在动手,他就加入了呗。
至于他所在的那方,毋庸置疑自然是煌月这一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