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笑声还没有止住,明玥是可以从这笑声中听出来,母亲是真的很开心。
明玥却只觉得心头一阵酸涩,也真切地意识到了,女儿可以富养娇养,但绝对不止是物质上的,精神上的富养更为重要。
先皇与先皇后只有母亲这个女儿,几乎是给了她全天下最好的一切,没有让她有任何烦恼。
没有烦恼的成长环境下,明玥几乎怀疑她根本就没有办法分辨什么是好是坏。就如同自己告知她当初自己所遭受的一切谋害和痛苦,到了她口中只轻飘飘地一句,‘你现在不是没事么’?
就因为现在自己看起来好好的,所以她大概觉得自己被下毒,不过就像是少吃一顿饭那样罢了。
明玥忽然觉得她可怜又可悲。只是这从今以后,自己没有母亲了。
可是从前有,又好像跟没有一样。
这样一想,顿时觉得浑身轻松,出门上了马车,便去顺道看秦夫人了。
秦夫人这肚子有些显怀,她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说若是儿子的话肚子就是又尖又小,要是女儿的话就又大又圆。
而她这才三个多月,就已经看得出来了,所以十分期待着,生个像是沈家姑娘们那样的可爱女儿。
前些个月这城里来了猴子,云绮和聂夫人带着琮儿来她家这头避难,虽只住了一日,但倒是因此与之熟络起来了。
明玥此刻来,正巧遇到云绮在这里。
两人见了她,自是十分高兴,已经学会走路的琮儿跌跌撞撞朝明玥扑来,那小小的身子每随着一个步伐,就一副颤颤欲倒的样子,看得明玥心惊动魄的,总觉得下一秒他就会摔倒去。
但就是这样奇怪,琮儿没有摔倒,反而顺利地走到了明玥的面前,张着手臂要抱抱。
奶声奶气的娃娃软软糯糯的,和家里那帮上蹿下跳的大孩子们一对比,显得格外可爱。
明玥弯腰一把将他抱起,往小脸上亲了两口才问云绮:“夫人这几日怎样?”前些天听闻聂夫人染了风寒,她因忙所以没空过去瞧,只叫灼云和沐休回家的宫染夜一起去探望。
云绮答道:“好得差不多了。实在是那几天白日里过于炎热,她受不住叫人开了窗户,晚上关得晚了些,便叫寒气入体。”说了几句,见着丫鬟侍女们都离得远,便压低声音同明玥悄悄说道:“我和华芝方才再说那淼淼姑娘,你怎么看的?一点不担心么?”
华芝是秦夫人的闺名,如今云绮同她熟络起来,自也是直呼其名了。
而她这一问,秦夫人也敏锐地将目光望过来,直盯着明玥。
明玥却是有些懵了,“淼淼姑娘怎了?说起来当初这猴灾的案子,也多亏于她才是,也不晓得衙门后来是怎么嘉奖她的。”自己也没关注这些。
不想秦夫人和云绮听她这话,两人纷纷皱起了眉头。秦夫人更是个沉不住气的,直接朝明玥问,“你是一点不知道么?你这些日子不是见天都去你那商行么?就真一点风声没有听见?”
她这语气表情,让明玥立即就猜到了些许。一面摇着头,“从来不曾听见我家相公提过她一句。”
秦夫人却抽着嘴角,“得了吧,你男人整日在外,这些个月,也没回家几次,他便是提起,你也不见得能听到。”
云绮见秦夫人这样说,似担心明玥一般,忙扯了扯秦夫人的袖子,“华芝,你冷静些。”
秦夫人着急啊,“我如何冷静,你看她这事不关己的样子,再这样下去,那女人都要拎包入住月牙池了。”
额……明玥抱着琮儿坐下,示意秦夫人也坐,“此事的确不曾听说,就晓得当初是她帮忙,才查到那抓猴王进城的幕后主使,旁的便不了解了。”说着扫视了她二人一眼,“我虽这些日子也常在外行走,只不过大家只怕都有意避着我,所以的确不曾听说什么,你们既然晓得,告诉我便是了。”
云绮叹气,“其实我是相信你相公的为人,更何况我觉得他那样忙,也没有空去顾得上这些儿女私情。”她其实作为过来人,以前也担心过宫兰亭。
即便当初在上京,但是宫兰亭去了军营里,也是十天半月难得一次消息,回家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
她问过宫兰亭每日都在那军营里忙什么,他只说处理些军务,然后训练。
云绮便信了,又觉得训练那样累,肯定晚上回帐中倒头就睡。
可后来又听人说,那军营里有军妓,姿色才艺俱佳。还听人说那些军人其实表里不一,看着道貌岸然,其实比寻常男人玩得更花。
于是她又陷入了担忧中,总觉得宫兰亭就和大家口中所言的那些军人一般,和军妓厮混去了,所以才没空回家。
这些事困扰了云绮好一阵子,直至宫兰亭回上京,不再去军营里了,她发现其实每天要见面也就是晚上睡觉那会儿吧。
宫兰亭每日不是在书房里翻看兵书,要么就是训练,还时常错过用膳的时间。
他压根就没有那时间去风花雪月。
所以云绮想,沈煜要办那么多差事。青丘州原本的官员几乎都因盐田案子下了狱,虽说朝廷重新安排的官员也陆续到任上。可是这盐田案的事情,还是在沈煜一个人的身上,他应该是没有空去和旁人谈儿女私情的。
可外面又传的有鼻子有眼睛的。
而秦夫人是不赞同云绮的话,“沈大人的人品自是没得说,可难保那女人往上倒贴啊!”
“怎么个贴法?”明玥挑了挑眉,有些好奇。
秦夫人却见她这副浑不在意的样子,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就一点不着急么?”
明玥摇头,也是一脸的坦诚,“那淼淼姑娘我是没有见过,可要说容貌,坦白地讲,我这样的脸,一千个人里也找不到第二个的,就算是找到,我相公为什么要找一样的人?二来要她见识学问好,我觉得没人比得过我相公;既然这两项她都没达标,难道就仅仅是因为她的温柔小意善解柔情?可是这样的人太多了,我相公干嘛不选个好看又出生尊贵的呢?”
云绮觉得这话是有些道理的,正常男人都该是这么选的,而且那淼淼姑娘和沈煜也没有什么共同的经历生死,更没有明玥和沈煜的相互扶持啊。
所以便同秦夫人说道:“会不会真叫咱们误会了。”
秦夫人却想,“可即便如此,外面那些传言又是怎么回事,总不可能空穴来风吧?”
甚至都有人说了,沈煜和淼淼姑娘天生一对,妇唱夫随。沈煜在那盐田待多久,她就不畏那盐田上的艰苦,跟在沈煜身边照顾衣食,这样能同甘共苦,岂能是府里那个总是病恹恹的沈夫人能比的?
明玥虽是已经出来开设她的商行,但因都是戴着帏帽或是面纱,除了常常接触的那些管事,也无人知晓她的身份。
所以在这城中人所看来,明玥这位沈夫人仍旧是乡下没有见过世面的农妇,还说她是装病的,就怕叫城中的贵妇人们给请去赴宴,什么都不会不懂丢了脸面。
当然,这个时候最是少不得拿明玥没有儿子,只生了三个女儿就再无所出的事情来说事。
她这个沈夫人,似乎是迟早要下堂的。
明玥听着这些话,到底是有些瞠目结舌,心中不由得感慨了一句,即便是男女主角退场了,自己这个炮灰的命运好像还是没有完全扭转。
“这些事情,几时传到城中的?”明玥想,就算是她没听到,但家里上下那么多人,不可能一个也没察觉到吧?
“也就这一两天吧。”云绮答道。她来找秦夫人,也是想和秦夫人商议,怎么帮明玥的。
但是现在看来,好像明玥也不大像是需要帮忙的样子。
一时只朝明玥看去,“退一万步说,若此事是真的,你当如何?”
“和离。”如果真到了那一步,千万不要想着试图挽回,及时止损才是最要紧的。
又见着替自己担心的两人,只安抚着她们道:“你们也不必太担心,我先回去。”
两人自然是没有拦着她,只是终究有些不放心,随后还是差遣了人去沈家那边探寻消息。
明玥回到家中,只见家中一切照常,大家就好像真的一点不知道外面那些传言一样。
但明玥猜想,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就算是旁人不知晓的,那老爹和外祖父他们呢?
自打这城里中恢复平静后,他们那摊子又支起来了。
外祖父没事儿也同他们一起去忽悠人,倒是觉得新鲜有趣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