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开浑然不知,欠欠地念着“大小姐驾到通通闪开”,拎着行李进了次卧,主动把主卧让了出来。
盛悉风顿觉又好气又好笑。
回忆起江开和沈锡舟上初中那会,沈锡舟开电瓶车载他,他在后座用外套把自己的脸严严实实裹起来,然后打开了不知道从哪搞来的扩音器。
“大帅哥驾到通通闪开!……”
录音一放,整条街的人都震撼了,全脸暴露在外的沈锡舟当场社恐发作,回头一看发现丢脸的只有自己,于是他抱着跟这王八蛋同归于尽的心态,方向一拐,油门一转,在江开惊恐的咒骂声中,直接把电瓶车开下了河岸。
两人一车光荣入水,剩个大喇叭留在岸上,还在不停叫嚣:“大帅哥驾到,通通闪开!大帅哥驾到,通通闪开!……”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两位大衰哥炸街的壮举都是街头巷尾热议的传说。
江开这人幼稚起来完全没底线,但他同样也是老师长辈眼中不服管教但难掩优秀的尖子生,是朋友眼中一呼百应的核心人物,是女生眼里游刃有余的暧昧高手,是车迷心目中意气风发的车神。
形象千变,无一例外都是耀眼的。
但其实,他的幼稚限量发行,并不对外开放。细数的话,除了对沈锡舟,好像也就对她了。
以前曾有个女生这么评价他:“他话好少,只笑,但自在的只有他一个人,我必须一直不停地找话题,才能够稍微缓解面对他的紧张。”
盛悉风听到的时候是很诧异的,因为除了确认婚约后的那段日子,她跟江开待在一起几乎从不冷场,只要他愿意,他有说不完的话,犯不完的贱。
男生只会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幼稚。一个不留神,赵梦真的话又跑进她脑海。
盛悉风家里的阵仗摆在这里,江开那群朋友也识趣,知道他接下去得陪老婆,无人叨扰。
晚餐地点在酒店主楼二层的包厢里,二人喂完金毛再过去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在了。
默认鸡飞狗跳三人组要黏黏糊糊地坐一块,自觉把沈锡舟旁边的两个位置给空了出来。
盛悉风有心给这对昔日连体婴创造和好的机会,结果江开不动声色将她一拽,按到中间的位置。
装什么,昨天还想借机靠两百块跟人套近乎呢,盛悉风毫不掩饰,发出一声嘲笑。
嚣张了点,没控制住音量,周遭几人全看过来,只有江开懂她在笑什么,坐下之际,他阴恻恻道:“你多吃饭少说话。”
盛悉风不但不闭嘴,还要现场告诉当事人,“沈锡舟,我跟你说个秘密,你听不听?”
江开生怕她真的跟沈锡舟胡说八道,那他和沈锡舟都得尴尬得满地找头。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她打横抱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跟她换了个位置。
怕她还不消停,以一种丧权辱国式的沉痛口吻,悄声跟她签订不平等合约:“闭嘴,无条件答应你一个要求。”
盛悉风暂时没有无理的要求可提。
她先收着,想到再说。
互动落进不知情的亲属们眼里,只当小两口感情好,纷纷打趣。
盛悉风表哥家的女儿今年三岁,最好玩的年纪,小姑娘人小,审美体系却已经完善,异性相吸的定律在她身上完全适用,所有人里面她就喜欢江开和沈锡舟,甚至不怕生地跑到他们中间,仰面一会看左边一会看右边,目不暇接,逗得全场大笑。
沈锡舟对小孩一直没多大兴趣,只礼貌逗了几句,江开明显热情得多,弯腰抱起她,坐到自己膝上。
他抱孩子的手法略显生疏,但很小心,手掌护着小姑娘的脑袋以防她磕到桌沿,脸上的笑就没停过,谁都看得出他的喜欢。
乍看过去,好像真的有一点当爸爸的样子了。
年轻男女和幼童同框的场景一出现,桌上的话题不可避免地,拐到了催生上面。
淦啊,又来。盛悉风不明白,怎么有人好意思催生,这不就是变相催人上床吗?
太没礼貌了也!
她低头吃饭,把场面留给江开,他脸皮厚。
江开脸皮确实厚,“顺其自然”,“在努力”,“有好消息会告诉大家的”,大家爱听什么他说什么。
大家听得也很满意,外公打趣他:“国庆现在还坚持只要儿子,生了女儿就扔掉吗?还有小舟?”
这是两个男生小时候用来对付盛悉风的说辞,每次都能气到她。
沈锡舟闻言不假思索,堂而皇之向盛悉风开炮:“嗯,不生女儿,讨厌小女孩。”
兄妹俩当即掰头上了。
盛悉风:“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还讨厌小男孩呢。”
沈锡舟:“我看你就喜欢小男孩,不然狗儿子你当掌上明珠?”
盛悉风:“因为狗都比你可爱。”
江开抱着小侄女夹缝中艰难求生,小侄女三岁,已经听得懂大人的话,被喜欢的叔叔说讨厌,她黯然神伤,眼泪噙在眼眶里,随时要滚落。
沈锡舟在大乱斗中注意到小侄女的情绪,强行改口:“我只讨厌悉风姑姑一个小女孩。”
小侄女很仗义:“也不可以讨厌姑姑。”
“不行。”沈锡舟冥顽不化,重新投入战斗,“就讨厌她。”
盛悉风很快被他捏住两个手腕,动弹不得,为了赢面她下了血本,甚至不惜用掉无条件向江开提要求的机会,打算拉他的票。
谁知,还没来得及搬救兵,却听他气定神闲道:“我现在觉得还是生女儿比较好了。”
盛悉风没想到男人之间的友情可以这么脆弱,不当兄弟就直接投奔敌营。
咋舌之余,感到十分庆幸,好险没浪费一次敲竹杠的机会。
桌上众人又笑,打趣他:“国庆果然是结了婚的人,知道偏袒老婆了。”
“何止国庆啊,小舟也就嘴硬。”二姨来了劲,“天天说讨厌妹妹,有次他表叔带着儿子来,大家问他要不要把妹妹换成弟弟,哪里肯答应哦,一声不吭地在旁边生闷气,那天悉风留在外婆家过夜,盛拓帮他表叔把儿子送回家,小舟以为真的换妹妹了,车顶都险些给他掀掉,谁劝都不好使,掉头回去把悉风接走才消停。”
沈锡舟:“……”
“然后回家路上两个人就打架。”沈常沛哭笑不得,补充。
二姨话题一转:“悉风也没得好。”
大舅妈:“是的呀,小舟和国庆害她被门夹到手指,怎么都哄不好,盛拓骗她说那让警察叔叔把哥哥们抓起来好不好,她说好,第二天起来发现两个男孩子不见了,其实人家去美国参加夏令营了,她还以为他们真进监狱了,本来还挺开心的,结果晚上看古装剧看到监狱里的犯人被狱卒毒打,她差点哭死去,盛拓为了哄她,假装给她打110。”
大舅妈说着,惟妙惟肖模仿起小朋友的腔调,“警察叔叔,我的手手是我自己夹到的,不关我哥哥和江国庆的事,你有没有打他们?你不要打他们,求求你放了他们吧呜呜呜……”
盛悉风:“……”大舅妈,说这些就没意思了啊。
都是老生常谈的往事了,逢年过节总被提及,但不妨碍每次都惹得大家哄堂大笑,留兄妹俩脸色一个比一个尴尬。
这里都是盛家的亲戚,到底不是看着江开长大,对他的光荣事迹了解相对较少,他独善其身,还捞个盛悉风对他刀子嘴豆腐心的便宜。
赚翻了。
谁知不到半分钟,沈常沛就开始揭他短了。
“国庆小时候更好笑,他们幼儿园那个定制的牛奶悉风特别喜欢喝,两个男孩都说自己不喜欢喝牛奶,也不知道真的假的——说真的那牛奶真特别好喝,又香又醇,在外面都买不到,反正有段时间,两个小男生每天留着带回来给她,悉风一个人喝不完两袋,刚好呢每次喝的都是小舟那袋,几天下来国庆就生气了,我们家也不肯来了,知南发现不对劲就问嘛,问了半天才问出来,他觉得悉风和小舟关系更好,他不高兴。知南还以为他吃悉风的醋,就劝他嘛,说人家是亲兄妹呀,关系更好一点也是正常的,结果他说那她以后不得跟我结婚吗,是我跟她更亲。知南这才知道,他居然吃的小舟的醋。平时都吵吵不要娶悉风的呢……”
这个版本众人还是第一次听说,满桌哄笑中,江开半信半疑:“妈妈,真的假的啊。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
“当然是真的,不信你问你妈。”沈常沛笃定道,“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你当然不记得,我也是今天才突然想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