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时应该去坐牢的,何必惧怕呢?
虽然他是被冤枉,他不是故意撞到那老妇,是那老妇自己没看路,碰到放鱼的竹筐,摔了一跤,脑袋磕到石头,昏迷不醒。老妇的家人凭着与知府远亲的关系,要他赔一百两银子,拿不出就坐牢。
是陈简借了他五十两。
在均州,那是一笔很大的钱,陈简却说不必着急还。
马蹄声在门外响起,裴辉的心一抽,感觉到一阵难受,他快步走到门口,看到儿子正从车上下来。
绯色的官袍穿在他身上格外合适,不艳不妖,反而是别样的俊逸,青竹的挺拔。
“连瑛!”他高声道,“今儿累不累?想吃什么?”
寻常都是慈母多,裴家却是慈父。
裴连瑛一笑:“我听说陈家一家到了?”
“是,正在后院歇着呢。”裴辉心头苦涩,若非他自作主张,儿子恐怕已经娶了名门世家的闺秀。
可惜事已至此难以挽回,就算他再后悔,也说不出退亲的话。
裴连瑛点点头:“那我应该去拜见一下。”
裴辉道:“也不必,你先去换衣服吧,你娘已经让厨子准备接风宴,席上就能见到的。”
裴连瑛听从,往所住的东厢房走去。
屋檐下的两盆茶花都开花了,一盆是淡淡的浅粉,一盆是浓浓的艳红。曾经青枝从山里摘过艳红的茶花送给他,摆在书案上,带着清新的香气。
小姑娘的脸也跟这茶花一样,红扑扑的。
不知她现在是何模样?裴连瑛有些好奇。
沐浴后,换了身衣袍出来,正好李韭儿派小厮来催,他束好头发前去正房。
周茹十分激动,听见脚步声后忍不住站起,频频张望。
青枝却是表情平静,纹丝不动。
门口,裴连瑛渐渐走近,身形修长,穿湖绿色罗袍,走动间宽袖拂动,如碧水起伏,风姿挺秀。
到众人面前,他朝周茹,陈念躬身行礼:“晚辈失礼,现在才得以拜见,还望周婶,陈姑姑见谅。”
周茹已经笑得合不拢嘴,忙托住他:“见谅什么,你有什么错?又不是休沐日,哪来的空!”上下打量他,越看越欢喜,“比以前更俊了,到底是做官了,不同了……连瑛,这是青枝,你还认得出吗?”
裴连瑛看向青枝。
坐在海棠纹高椅上的姑娘正站起,身穿茜色梅纹对襟袄,下着白绫缕金细褶裙,腰系莲花带,头戴金燕钗。
裴连瑛凝视片刻,微微一笑:“青枝虽然大了,要认出却不难。”
年少时,他的笑容便十分勾人,而今官运亨通,更添了尽在掌握的自信,但青枝的目光只在他脸上停留片刻,就落到了腰带上。
今儿母亲特意让她戴上定亲的信物金燕钗,可裴连瑛却没有佩戴那块玉佩。
是不想,还是丢了呢?
青枝漫不经心行了个礼,淡淡道:“见过裴公子,久违了。”
青枝已经长大,不指望她像幼时那样同他亲昵,以前嘴里总叫的“裴哥哥”也不指望她说,可她这是什么态度?裴连瑛心想,她是来京城嫁他的,这是一个未婚妻该有的态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