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翻出的还有怨恨。
“我本来要忘的了。”
楚北珩有点见不得江一这样的颓靡和崩溃,他沉着气走进卧室里,走到江一身旁:“是谁说单身爸爸也很酷的,是你说的,为什么一件衣服就能把你弄哭成这样?”
江一将脸深埋在白衬衫里,他的鼻尖触碰着衬衫的质感,轻轻摩挲,仿佛是在眷恋着什么,下一秒又挣扎的让自己不要再产生这样的情感。
明明就恨燕南琛欺骗了自己,欺骗就是欺骗,不能原谅的。
……但为什么那么恨还会因为一件白衬衫而崩溃。
为什么呢……
“……我……”江一抬起头看向楚北珩,这一声迟疑的‘我’哽咽颤抖着,充满着挣扎。
落地窗外投入月光的余晖,落在地面,圈着床,落在江一脸上,隐约看出脸庞上泪流满面的泪痕,是绝望挣扎无助的。
“我不知道。”
“我真的很恨他欺骗我,因为我对他充满着无限的憧憬,我想过跟他在一起,跟他结婚,是他在我二次分化最痛苦的时候照顾我,标记也是我求着他的,后来怀孕,我也是满怀期待想把这个惊喜告诉他。”
“我是真的想过要跟他永远永远的在一起。”
“所以我把对爱情所有的憧憬和美好都投注到这段感情中。”
“可是……他说他不叫楚北珩,他叫燕南琛。燕南琛是我在工作时最讨厌的人,他总是挑我的刺,总是说我衣服不好看,说皮鞋不适合我,说钢笔也不适合我。”
“……然后他晚上是我的puppy,会说要给我买好看的衬衫西装,买好看的皮鞋,甚至连钢笔都是定制的。”
“怎么会有一个人是这样的呢,白天是一个人,晚上是一个人,他不会疯的吗?”江一泣不成声,他自嘲笑出声:“……他不会累的吗?”
楚北珩于心不忍别开脸,仰头深呼吸一口气,鼻梁没忍住的发酸。
怎么可能不疯,怎么可能不累。
燕南琛早就已经疯了。
这次回去燕南琛已经无法正常执掌银河集团,重度抑郁症已经不是说靠着意志力就能缓解的疾病,他们都知道燕南琛的决心,那就是好起来,可是身体根本不受控制的恶化。
叔叔回来接管银河集团。
顶尖的心理医生团队在治疗燕南琛。
可他们都清楚只有一个人能够救燕南琛。
那就是他面前这个已经怀孕八个月的江一。
但他怎么可能跟江一说燕南琛已经得了重度抑郁症的事情,就算要说,也不是现在。现在他能做什么,也就只有在他回家去看弟弟的时候跟弟弟说,放心吧,哥哥帮你找江一。
也就只有在江一孕期情绪不稳定,失眠的时候把弟弟的衣服藏在枕头底下,让他入眠。
除了这些表面的,他其实什么都做不了。
他也不理解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也不明白为什么一家人都那么幸福,到了弟弟这里会变得那么坎坷,而这样的坎坷说狠的是咎由自取。
但不论怎么说都是家人,还是会心疼的。
“江一,你还爱燕南琛吗?”
江一没有回答,就怔然的看着手中的白衬衫。
“他撒谎用我的身份骗你是他的不对,不论他一开始是出于害怕被你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或是其他。那抛去这一面,就用puppy这个人,你能感受到他的爱是真诚的吗?”
江一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如果能,那就让时间来证明,真诚的爱可以打破善意的谎言,证明燕南琛一开始骗你只是想把完美的自己放在你面前,他不想你讨厌他,他想让你从开始就认为他是完美的。让时间来证明抛开这个谎言,他给你的爱就是最完美的,他是用生命在爱你。”
“江一,人生本就不是完美的,我们能做的是不要让自己难过。所以能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给你自己一次机会,给一个机会放过彼此,不要让自己留下任何遗憾。”
这番话就像是死胡同出现一辆拆楼机,强制的把高高竖起的围墙给粉碎了。
江一红着眼眶看向楚北珩,看着这张跟燕南琛一模一样的脸,紧抿唇,能做得到吗,他真的能放下这一关吗?
“我——”
就当他想说话时忽然感觉到天旋地转,额头剧痛,痛得弯下腰闷哼出声,心跳疯狂跳跃着,急促得可怕,仿佛要跳出嗓子眼那般。
猝然间,眼前一黑。
最后整个人失去意识往旁倒去。
楚北珩眼底倏然一沉:“江一!!!”
当晚,江一突发妊娠高血压引发早产,两个孩子只有32周。在剖腹产的过程中大出血,因为二次分化患者只能够接受自己的alpha伴侣的血液,可是燕南琛不在,最后只能勉强用了楚北珩的血液。
而江一也因为产后大出血陷入昏迷转入重症病房。
“7月28日04时36分,龙凤胎,哥哥跟妹妹,哥哥三斤,妹妹四斤二两。7月28日04时47分,哥哥因突发二次分化基因缺陷离世。”
病房外的楚北珩听到这么说时整个人一晃,差点没站稳,他红着眼抓住医生:“别开玩笑了,你们是银河医院的医生啊!江一现在怎么样,孩子呢。”
说着就要进产房。
怎么可能,孩子怎么可能会没呢,整个孕期孩子的健康状态都是没问题的啊!
但被医生拦住了。
“楚少,妹妹已经进入保温箱。哥哥离世并不是因为江先生突发妊娠高血压导致的,而是二次分化基因缺陷。这孩子是突发的二次分化显性基因,一个才刚出生的孩子就出现了abo性别,二次分化是非常痛苦的,成年人都禁不住,不要说一个婴儿。”
楚北珩眼眶红得厉害,他精神恍惚站在原地,盯着产房的门,薄唇轻颤:“男孩……什么性别?”
“omega。”
楚北珩痛苦闭上眼。
医生将手中的《胎盘死胎处理方案》递给楚北珩:“楚少,现在需要您签一下这份死胎处理方案,是「交由院方统一处理」还是「产夫及家属自行处理」。”
楚北珩眼眶充斥着红血丝,他手发颤接过医生递过来的文件和笔,看到死胎这个字眼时,他眼眶湿润得一片模糊。
“……江一全程都没有睁开眼过吗?”
“没有,江先生完全昏迷。”
“他现在还好吗?”
“需要观察48小时。”
楚北珩强忍着情绪,红着眼,在「产夫及家属自行处理」后签上弟弟燕南琛的名字。
落下最后一笔琛的时候,他心想,这个孩子会成为两人之间再也跨不过的痛吧。
闭上眼把纸递回医生。
。
‘嘭’的一声,玻璃杯粉碎。
楚顾之听到动静快步走进房间,就发现儿子燕南琛手中的玻璃杯摔到地板上,只见他坐在床边捂着胸口,很痛苦的模样。
“怎么了南琛?”快步走到燕南琛面前。
燕南琛弯着腰,泪流满面捂着胸口,手紧攥着胸口的衣服用力至极得发皱,他眼眶通红:“……为什么,突然心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