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尔伦至今不知道,为什么亲友要把自己的真名赋予自己,这个名字如同一个锁链,牢牢将他和这个世界绑在了一起,他只知道自己后来回忆起这段模糊的、并不完全的过往梦境时,自己心中再也没有将她称呼为‘0号’。
她说过很多次,她的名字是——千夏。
这是一个人赋予她的名字,那是一个对她很重要的人,就像他的亲友一样。
后来,他成了保罗·魏尔伦,得到了亲友被父母赋予的真名,亲友将‘黑之十二号’进行变序给自己取了阿蒂尔·兰波这个新名字。
魏尔伦从纷繁的回忆中回神,手指轻轻摩挲那张装下了两个人的照片。
也许他应该去见见她。
夏夏清楚地知道,此时自己正被魏尔伦暗中观察。
这天刚好是周末,她出了门,一路走到最近的公交车站坐车。
魏尔伦跟着她上了车。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带着一顶黑帽子,在这个城市里遇到这种打扮的人是很常见的事情,所以没有太多的人注意到他。
他的目标用淡淡的目光扫了一眼他的打扮,目光在他放了一把枪的内袋的位置停留了一会儿,然后又若无其事地移开。
然后她戴上了耳机,开始摆弄手机,魏尔伦被车里的人裹挟着到了她身边的时候,车门开了,她就下了车,走进一家咖啡厅,点了一些甜品。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上,魏尔伦等了一会儿也走进这家咖啡厅,找了一个位于墙角的隐蔽位置,在这里,她是看不到他的,但是他却可以透过玻璃的反射观察到她最细微的表情变化。
魏尔伦看到她尝了一口盘子里的甜点,然后因为舌尖炸开的糖分愉悦地眯了眯眼睛,像是一只餍足的小猫。
他的思绪因为这一幕场景又飘回了过去。
糖,人体最本能的渴望,因为糖分等于能量,这种本能使得人类去寻求甜味,在现代社会演化出无数甜味食品。
魏尔伦对甜食没有太大的渴求,他对入口的任何味道都不太在意,他就这样浑浑噩噩地‘活着’,倒不如说是对有无意识都无所谓。
他甚至也不会做梦,编程得来的指示式终究不是真正的意识或灵魂,他和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是不一样的存在。
除了中也。
他的弟弟。
还有千夏。
他记得很久以前,他们还在牧神实验室里的时候,他通常待在罐子里,靠营养液生活,她生活在实验室里,甚至有出门的许可,但是牧神从没有给过她食物,而是定了闹钟,为她注射营养液。
“食物会污染你的身体,亲爱的孩子。”
注射器进入血管的一瞬间,黑之十二号清晰地感知到她的瑟缩。
她对疼痛很敏感,也很讨厌这种感觉,但她从没有提起过,牧神也就无从得知。
“你是个完美的制品,要永远保持完美。”
黑之十二号觉得,她可能不想要这种完美。
虽然今天的魏尔伦依旧对糖没有什么特殊喜好,但是看到她吃得这么开心,他也没忍住点了一块小蛋糕。
糖分炸开的一瞬间,他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
甜,真的好甜,这家店是专门卖白砂糖的吗?为什么要放这么多糖?
但他还是一点一点地吃光了,吃一口就抬头看看他今天的跟踪目标。
被当成配茶的夏夏:“……”
这人有什么毛病!?跟她到底有什么仇?为什么一直盯着她?直接动手,简单一点不好吗?!
她毛骨悚然地吃完了一顿早餐,摆弄手机,安排把侦探社的人全都送走的事项,然后还接到了兰堂的电话。
她有那么一点点心虚,只有一点点而已。
她很想装作自己没接到这个电话,想了想,还是从心地按了接听键。
“兰堂……”
对面的人语气里透着那么一股冷飕飕的劲儿,直截了当地问:“中原中也是不是荒霸吐?”
夏夏:“呃……”
森鸥外信守承诺,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在尽心尽力地隔开兰堂和中原中也,不让他们有机会一起下班,也不让他们有机会一起上班,甚至还安排了几个比较年轻的港口黑手党成员去跟中原中也交朋友,把他拉进了旗会,占据了他许多业余时间。
兰堂一直没找到机会去证实自己的怀疑,不是他被派出去就是中原中也被派出去,两人甚至很少同时待在港口黑手党大楼,时间久了,他当然会怀疑。
他虽然也有怀疑是森鸥外大大的坏心眼,但是他更怀疑夏夏。
一听她这个反应,兰堂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有些愠怒,也有些无奈:“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心知瞒不过去了,夏夏只得老实承认:“从……一开始吧。”
兰堂:“……”
这就是家里有个自作主张小剧本精的坏处,想知道真相都得挤牙膏一样挤出来,孩子到底是从哪里开始养歪的,他真的不懂了。
法国人独自坐在车里轻轻地叹息,在他视线的尽头,是一个砖瓦结构的老旧台球酒吧,名字叫做‘旧世界’。
聚集在这里的是黑手党内部的青年会,是港口黑手党年轻的狼,是肩负着组织未来的领先人物,成员与中原中也同等地位或更高。
兰堂知道,中原中也在半个小时前在这里下了车,去跟新认识的好友们聚会,他在车里坐了很久,想过要不要直接进去找人问清楚,最后他还是先拨通了夏夏的电话。
虽然他理解为什么夏夏选择隐瞒这件事,但是情感上而言,他并不开心。
他有些疲惫地阖上眸子,裹紧身上温暖的大衣,语气冰凉:“解释。”
夏夏觉得很难受,但是相比全员打出be,被兰堂质问什么的也不算什么了。
她举起牛奶杯,状似无意的遮挡口型:“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中也的身份不普通,但其实荒霸吐什么的完全是子虚乌有,兰堂肯定也发现了吧?那个传说是在大爆炸后几年才突然流行开的,中也对那个传说很在意,他认为自己就是荒霸吐,我也渐渐将他们联系到了一起。”
她老老实实地解释:“但那个传说不是事实,镭钵街确实曾经存在一个秘密实验室,用以研究异能体,中也确实是实验室的产物,但是所谓的荒霸吐什么的只是个称谓,是实验室里人造的异能能量体,并不是真正的‘神明’。”
“无所谓。”兰堂打断了她的话,“你早就知道的吧,对我来说这都无所谓,那是天灾一样的力量,也是我8年前来到横滨的目的,我要得到这份力量,将他读取,你说的那些东西都无所谓。”
他顿了一下:“你也是这样分析的,对吧?你认为中也与我之间的羁绊还太浅了,如果我知道真相,我还是有可能会做出将他强行读取带走的决定。”
小姑娘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