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所以我才要把魏尔伦引过来杀掉。”

她意有所指地说：“兰堂是在那场大爆炸中失忆的，这件事与魏尔伦也有关系。”

面对森鸥外，这件事可以放到明面上说，但是面对夏目漱石就不可，虽然他退休了，但是跟政府还有联系，他知道是一回事，当着他的面挑明秘密实验室、大爆炸和镭钵街的形成又是另一件事了。

知道真相之后，夏目漱石理论上来讲肯定不会同意让她以横滨为主场对付魏尔伦，上次他们搞出了镭钵街，谁知道这次会搞出什么东西来？没人赌得起。

她用以说服夏目漱石的理由，是【雨露柘榴】。

同样，这也不是一个可以摆到明面上讲的事，哪怕他们心里都有猜测，但是摆到明面上就意味着这成了一个砝码。

她告诉夏目漱石，雨露柘榴其实是在她的能力的基础之上建立起来的，如果横滨乱起来的话，她也会变得很虚弱，所以她会在进行自己计划的同时尽全力保护横滨，况且还有乱步在给她兜底，不会有问题的。

更有重量的一个砝码，是在魏尔伦事件之后，她会逐步与横滨解绑，夏目漱石知道他们留不住她，但是暗地里能少一双眼睛对他们没有坏处，于是他这才默认了夏夏的小计划。

这个保证显然很有效力，异能特务科连夜把横滨办事处的资料转运到东京，夏夏很想说这样做已经没什么用了，但是为了夏目漱石的心脏着想，她还是忍住了。

森鸥外差不多捋顺了逻辑，但还有一件事情——

“那中也又是怎么回事？魏尔伦为什么会关注他？”

夏夏不怕告诉森鸥外这件事，反正等魏尔伦到了，他肯定会把这件事捅破，到时候如果森鸥外接不住招，他们又要内讧，所以事先最好还是先给他补补课。

“森先生想必听说过镭钵街荒霸吐的传说，而兰堂就是在那场爆炸中失忆的，魏尔伦也参与了这件事。”

虽然没有挑明，但是该知道的，森鸥外差不多也能猜到了。

他本身就有军方背景，参与过‘不死军团’计划，还在横滨当过情报贩子，各种意义上来说，他手里掌握的情报都不少。

所以，他确确实实地知道镭钵街当时有一个秘密实验室，在研究异能体，这个故事里不管怎么看都只有三个人的名字，中原中也的身份自然昭然若揭。

夏夏告诉他这件事的原因，还是因为想给好弟弟中也上一层保险，万一兰堂还是无法接受他亲手接到家里的小猫就是当时害得他失忆的荒霸吐，中也也可以暂时待在横滨，等兰堂情绪稳定了再说。

他们的关系在森鸥外看来没有那么亲密，所以他不会怀疑自己好用的韭菜会跳到别人家地里，中原中也的能力很强，他会尽全力保下他。

一起干掉魏尔伦，恢复记忆的超越者拍拍屁股离开，但是会留下一个大人情，还有好用的战力中原中也，森鸥外觉得自己不亏。

他还没自信到觉得港口黑手党能扣下一个准备离开的超越者。

不必多说，两个人已经达成了共识，露出相似的狐狸一样的微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夏夏表示，这件事兰堂还没能确定，我不想让他伤到中也，你帮忙拦一下。

森鸥外表示，放心放心，只要横滨没有事，中原中也没有事，港口黑手党没有事，他就放心了。

夏夏又表示，我和兰堂过段时间可能要离开了，欢迎你们来巴黎玩。

森鸥外也表示，哎呀，爱丽丝确实很期待这件事呢，到时候一定去一定去，计划没什么困难吧，要不让我的好大儿太宰治来帮忙？

夏夏先谦虚地表示如果有更多的人加入这个计划当然更好，太宰治最好。

等爱丽斯苦着脸换上第七套小洋裙出来的时候，两个人达成共识，一致夸赞爱丽丝的新洋装。

夏夏：“这一套非常可爱，泡泡袖和蕾丝花边设计很少女，绑带元素也很欧式，完全衬托出了爱丽丝的可爱呢。”

森鸥外就比较直接了，直接两眼放光，语气荡漾：“爱丽丝酱太可爱了，全都买下来！”

爱丽丝：“……”

呵、呵呵。

为了谈事情让她连换七套小洋装的大人们都是屑。

今年的6月19，是太宰治的16岁生日，按理说长大一岁应该高兴，但他现在的状态，是个人都说不上好。

中原中也很怀疑这个搭档还能不能活过明天。

虽然太宰治一直挺丧的，但他从没见太宰治这么丧气过。

尤其是6月19这天，太宰治冷着张脸，把随口说了一句‘生日快乐’的森鸥外都冻得够呛，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

他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晚上，森鸥外还算有点良心，让他回去过生日，因为他们实在受不了太宰治的低气压了，他再在这里呆下去，不是太宰治出事，就是他们出事。

森先生从来没有放人放得这么痛快的时候。

外面在下雨，黄昏没有夕阳，只有兀地沉下来的天幕和乌云，雨连成线，从看不到尽头的暗色天空落下，雨水不冷，因为再冷也冷不过太宰治的心。

他16岁了。

时间过得真快，他从没觉得时间可以过得这么快，他想，他真的已经做好准备了吗，那些匆忙之间的布置真的有用吗？

面对魏尔伦，他还能做什么？

他走进雨中，没有打伞，疲惫地合上了眼睛。

他知道得太晚了，能做的事情也很有限，他只希望那些东西真的有用，而不只是他无望的挣扎。

雨声越来越大，唰唰的声音闯进他的耳膜，安静又聒噪，城市被笼罩在乌蒙之中，亮起了朦胧的灯。

16岁的太宰治无处可去，迈着漫无目的的步子走向鹤见川。

最后一次了，他需要清醒一下，需要水流洗刷走疲惫和恐慌，之后，他就不再是之前的太宰治了。

他要拯救两个对他来说非常重要的人，将他们从必死的结局上拉回来，因为他们比他更值得这个世界。

他其实一直看不到活下去的动力，但仅存的求生欲还是为他带来了一些非常值得的羁绊，比如某个傻乎乎的小矮子，比如经常不做人的森先生，再比如总是把他当孩子看的织田作和一直把他当小猫咪的夏夏。

黑发少年把自己埋进水里吐了几个泡泡，脑子昏昏沉沉的被捞进了一个温暖的地方。

单眼魔鬼鱼‘噗’的一口把已经吃厌了的太宰治吐出来，摇摇尾巴，变回了斩魄刀。

他一直闭着眼睛，直到有人蹲下来，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

雨下得更大了，暴雨之中，支撑起来的伞被倾盆大雨冲刷得摇晃。

太宰治听到有人在说——

“生日快乐。”

躺在地上的少年浑身都湿透了，脸上还有残存的水痕，夏夏伸手替他擦掉脸上的水迹，就得到了一只睁开眼睛的小黑猫。

模糊的路灯亮起暖色的光，竟然也带来那么一丝虚伪的温暖触感，躺在地上的少年愣愣地坐起来，仰着苍白的小脸，还没缓过神来似的。

过了一会儿，他才抿了抿浅色的唇，勾起一抹平淡的笑。

“姐姐又找到我了。”

这一刻，是太宰治少见的流露出的真实情绪，这也是一个真正发自内心的笑。

不是那种故作可爱的笑，也不是见到死亡时那种迷茫但又着迷的笑，更不是毫不留情的冷笑。

这是剥开蚌壳之后，无意间透漏出一丝真实的笑。

但，也像是在哭。

冰凉的手指缠上她的手腕，她听见太宰治说：“姐姐每次都会找到我的，对吧？”

在她这里，太宰治有尽情撒娇的权利。

“我每次都会找到阿治的。”她将地上的少年拉起来，他衣服的水淅淅沥沥地流到地上，也沾湿了她的衣角。

“我保证。”

“我答应过阿治，每一年的生日，我都会陪你一起过，绝对不会食言。”

仅有一把伞，两个淋成落汤鸡的人终于回到了房子里。

诺大的别墅里没有开灯，显得阴沉又昏暗。

太宰治记得，就是这个房子，在其他的世界里被gss开了个洞，兰堂就坐在一楼的壁炉前，一堆堆的书籍和名画摆在瑟缩的他身边。

他用那些书来取暖，太宰治帮他搬了一幅很名贵的画，他也眼睛都不眨一下地丢进了火里。

平行世界的兰堂先生是在错误地认为自己搭档魏尔伦背叛了他们的祖国，被他亲手手刃后自愿赴死，死在这个距离他的家乡十分遥远的远东岛国，死后尸体被曝晒七日，然后葬在了一处公共墓地。

一代超越者就这样悄无声息地陨落了，除了他们知道他的身份，再没有其他人知道他是如何在寒冷中拥抱临死前最后一丝温暖的。

他愣愣地看着那个没有被点燃的壁炉，久久没有回神，夏夏以为他很冷，赶紧把他带到二楼的浴室，催他赶紧去洗个热水澡。

等太宰治听话地泡了个热水澡，软手软脚地从浴缸里爬出来，换上那件老朋友小黑猫连体睡衣，顶着一块湿毛巾下楼。

楼下已经不复他们刚进门时那样昏暗又阴冷，明亮的灯光将黑暗驱散，那个在这个家庭里实用性很高的壁炉也燃了起来，暖洋洋的火光照亮了整间屋子。

同样洗了个热水澡换上同系列小橘猫睡衣的夏夏站在壁炉旁等他，她的身后的餐桌上摆着满满的看上去就让人食指大动的大餐，一切看上去都那么好。

夏夏张开怀抱，等他自己扑过来：“16岁生日快乐。”

太宰治并没有扑上去，他只是快速地蹭了过去，熟练地环住橘发女孩的腰。

因为刚刚洗了澡，他没有再缠上那些绷带，很少见地露出了一双鸢色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