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霜半晌没做声。
他睫羽轻轻颤了颤,望向她,“你不喜欢?”
“喜欢。”她说。
这两个字,对他而言,无疑是最好的药。他凑近,吻住她,含吮着她的唇,又握着她的手,把她的手指带到刚才那个位置。他苍白漂亮的脸被温泉水蒸腾出了勾人的绯,眉目含着说不出的味道,冰雪消融成了春水,他在自己爱人面前毫无保留。
“江槐,你让我破过很多例。”明霜说。
“明明,我应该很讨厌你。”
“我没有留人在身边的习惯,你却一天都不想分开。”
“我不想结婚,你却很想有个家。”
“你找世界上最凉薄的人要爱情。”
“你骗了我很多,我不该容忍你。”
她为什么会自己骗自己,把这样一个男人留在身边?为他一再退让改变?
“……霜霜。”江槐声音沙哑,几乎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是那么聪明敏感的人,此刻纤长的指尖微微颤着,紧紧握住她的手。
“去做手术。”明霜抚过他的眼角,“江槐,以前我就说过,你的身体,不由你自己做主。”
……
医院,病房,黄集等得心急如焚。
江槐的高级私人病房位于走廊尽头。
“怎么样?”他急着问李青纹。
“已经是全国最好的眼科医生了。”李青纹声音也有些疲惫,“手术很顺利,但是效果还并不知道。”
“先别去探望。”他指着病房说,“公司那边暂时封锁了这个消息,谁都不知道。”
“先让病人保持一个安静的环境和舒心的心情。”
明霜来时,走廊静悄悄的。
李青纹说,手术效果还不知道,但是,暂时的失明是避免不了的。江槐习惯了井然有序,习惯了任何事情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他侧目看向房门,是女人的脚步声。
窗帘紧紧拉着,缝隙隐隐透出微光。
他转脸看向病房外,漂亮的眼完全被纱布包裹住,只露出清瘦的下颌,秀颀笔直的鼻梁,和那双纤薄诱人的唇,在光线里半明半暗。
那双唇,是她在江槐长相里,最喜欢的部分。也是十七岁那年,在走廊里第一次遇到江槐时,她第一眼看到的。
视觉被剥夺,听觉和触感被无限放大。
“霜霜,如果我好不了,彻底变成废人了。”他转脸看着她,轻声说,“你会离开我吗?”
明霜在他床边坐下,声音很轻,很软,“如果我说会呢。”
他纤长的指骨陡然收紧,刚做完一场结果未卜的手术,失去视觉,正是人最脆弱的时候,也是在这时,他的不安全感到达了顶峰。
“可是,江槐,你会让我离开吗?”她轻轻抚摸过他的唇。
江槐离不开她了。无论用什么手段,都会把她留下陪他。倘若明霜不要他,他会自绝于这个世界。
“江槐,你一直是这样,我去了你的初中。”明霜说,“看到了你的笔记本,你上次说不记得的那个。”
“还有我和你分手后的所有事情。”明霜声音温和,“你去了英国找我是不是,你记得你文身的日期,记得你和我分手的事情,记得你小时候的一切。”
“明霜,你现在,才来和我说这些。”他声音沙哑,脸上毫无血色,“你早知道了是不是?”
一直装作不知情,装□□他,江槐又何尝不知道,她早已经知道了这个谎言,不知情不过是在骗他而已。可是,他舍不得戳穿这一切,想要继续享受她对他的好。
明霜哄骗着他来接受了这个手术,然后在这个时候,把一切都说出来,要抛弃他,这是她对他的惩罚和报复?
因为他变成了废人,还对她说谎。
“江槐,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不会对我说谎。”女人声音传来,清澈冷凝,“你这样时,会咬自己的下唇。”
那一天,江槐带着行李箱,出现在她家门,和她说话。他下唇上有被自己咬出的淡淡的齿痕。她在他身上留下的印记实在太过于深浓,即使他说忘了,他看她的眼神,和那天,被她分手时,看她的眼神一模一样,丝毫未变。
明霜从未遗忘过。自始至终,也再没有第二个男人,用那样的眼神看过她。
“我什么时候知道的?”
从他说自己失忆,来她家的第一天。
她就知道了。
可是,还是把他留下了,把这个‘失忆’的江槐,留在了自己身边。
溪水重新流淌,颜色重归于世界。
他从绝望里,被一分分拯救而出。从谷底,带到顶端。
“江槐,疼么?”她纤细手指抚过他的面颊,停留于此,轻声问。随即,整个人身子一轻,已经被江槐抱起放在床上,他一声声反复叫着她名字。
“不疼。”
“别不要我。”他声音沙哑,灼热地吻着她,在一片黑暗里,他看不到她的脸,男人手指冰冷修长,“霜霜,我是你的。”
明霜手指停留在自己衣襟上,他什么都看不到,那张清冷如霜的容颜,被纱布包裹住了漂亮的眼,她凝着他,轻声说,宛如宣判,“江槐,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