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坐在沙发上,头疼似乎没有之前那么剧烈了,只有一墙之隔,他没有半分睡意。
清润黑眸迷蒙,脸色微红。
脑子里反复印记着最后一幕。
她的长发绕着白皙的脖颈边,整个人更加显得小小一团,裹在他的被子里。
……
江宅。
屋外的冷雨丝毫不影响宅邸。
觥筹交错,灯红酒绿,每一个人都衣冠楚楚。
陆措一身西装,不过英俊的脸上神情不太好,微皱着眉,低头看着手机。
明霜没来。打电话过去也不接,只说有事,也不说到底去哪里了。
陆措知道,她不喜欢被刨根问底,问太多了,管太多了,只会让明霜烦躁。
顾芝之是第一次出席这样的宴会,她身上穿着顾婉宁送给她的小礼服裙,随在顾婉宁和明立诚身后,不断有人和他们打招呼,和她打招呼,夸奖她漂亮。
都是檀城的名流,每一个人的头衔拿出去都是能摆上台面的人物。
有人和明立诚碰杯,朝她笑,“这就是您女儿?果然优秀,看着就蕙质兰心。”
顾芝之没做声。顾婉宁轻轻咳嗽了一声,明立诚只是一笑,“是就好了。”
“不是吗?”那人说,“抱歉,不认识贵千金,这下闹了笑话了。”
“她身体不太舒服。”明立诚笑,“这次来不了,下次再带她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顾芝之的错觉,她像是被从云端上一下打回原形,只觉得如芒在背,之前周边环绕的那些热情的视线似乎都消退了。
她心头翻涌,说不出什么滋味。
江家宅邸。
江千樟阴沉着脸,把自己反锁在书房里。
“千樟,你出来。”白晴在外头敲门,江千樟犯了倔,怎么也不开门,她对身后帮佣说,“去,去叫洪福过来,他再不出来,叫他来把门砸了。”
帮佣不知所措。
江千樟知道白晴说得到做得到。几分钟后,阴沉着脸的少年把门重重打开,一甩。
“你给我摔什么脸子。”白晴可不给儿子面子,“你到底什么意思,当着全家人面不给我脸?江少爷。”
江家情况很复杂。江承陌儿子有先天小儿麻痹症,是个性格阴沉的跛子。老三老四嫁出去了,下一辈只有老二江承庭的独生子江千樟一个完整健康的孩子。
因此在江家,可谓是呼风唤雨,从小要什么有什么,养出了江千樟这般个性。
白晴有时候也会有些后悔,把儿子惯得过于骄纵。
“我不舒服。”江千樟硬邦邦说。
“不舒服?刚摔门还挺有力气啊。”白晴冷笑,“不然我把你爸叫过来,叫他给你看看身体?”
江千樟听到江承庭名字,还是下意识抖了抖,之前嚣张的模样被收了起来。
他随在白晴身后,走过走廊,忽然说,“你们不是说好了请了明家。”
“她怎么没来?”他不情愿把这句话从嘴里拽出。
连名字都不说。
白晴笑了,手指在儿子肩上一摁,“你也就这点出息了。”
“我给你问了,说是霜霜身体不舒服。”她说,“不然一定会来。”
少年眼神亮了亮,又追问道,“她怎么不舒服啊。”
“人家明家自己没医生吗?不舒服用得着你来管。”
见江千樟又泄了气,白晴抿唇一笑。
知子莫若母。
江千樟这点小心思,她哪里看不出来。
明家那小姑娘,性格是泼辣了点。不过找遍整个檀城,说家庭和长相,也确实没几个能比得过她的同龄人了。
…………
“江槐……你身上好香。”女孩娇娇的声音,越靠越近。
随后,是柔软的手臂……
窗缝里漏入的太阳光刺痛了眼睛,少年陡然了睁开眼,从梦境里脱出,汗水涔涔。
他安静坐了会儿。
清晨七点半,生物钟准时让他醒了过来。
卧室门还关着,明霜还没起来。
浴室传来水声。他洗完澡,洗漱完,出门。
明霜醒来时,习惯性看了看手机,几个狐朋狗友发来的短信。其间夹杂着李恒远和徐天柏对昨天时间的道歉。
还有一条来自陆措。
——【十五,昨天江家宴会你怎么没来?】
果然没有明立诚的电话。
明霜随意扫了眼,都没有回,她从床上坐起身,伸了个懒腰。
换好衣服和鞋,她推门出去,“江槐?”
然后看到门上挂着的物品。
打开一看,是新的牙刷和毛巾,都已经消过了毒。
明霜去洗漱,边打哈欠。镜子里少女面颊瓷白,她头发原本有些自然卷,此刻海藻一般,随意地披散在肩头,环绕着一张白白尖尖的小脸,显得格外俏皮。
她收拾好,去找江槐。
走到客厅,正巧他推门进来。
“你没睡好吗?”明霜眨巴眨巴眼睛,仰脸看着他。
果然,他那么高一个男生,睡沙发还是不舒服。
江槐视线从她身上扫过,“没有。”
“江槐,你父母呢。”白天了,明霜左右打量了一番,才意识到,这屋子真就他一个人住过的痕迹,
“去世了。”他淡淡说。
明霜愣了几秒,她实在不会安慰人,江槐看起来也不像是需要她的安慰,只好把这个话题拐过。
明霜愉快地坐在客厅吃江槐买好的早餐,双腿晃来晃去。
“你床好硬,昨天没睡好。”她边吃抱怨,“我腰好疼。”
“你天天睡这么硬的床腰不疼么?”她视线围着少年的腰转了转,有些不怀好意。
第一次见面时,她就馋江槐的腰。
细腰长腿,配上那张清冷的美人颜。可惜他平时裹得太严实了。
江槐面无表情,伸手把她的脑袋挪正。
她对睡眠条件要求极高。以前在外头旅游的时候,还曾经被许端端调侃为需要背着被褥行走的女人。
倒是没想到在,昨天竟然睡得意外的好,香喷喷的。
江槐收拾好桌子,明霜问他,“你今天有什么安排。”
他准备说话,太阳穴一阵刺痛。
少年捂住自己额头,疼痛过去后,他看到明霜凑近了的脸,正睁着一双清亮的大眼睛看着他。
“你怎么了?”明霜问。
前段时间他似乎就不对劲。人瘦了,眼下肤色苍白,唇都褪去了血色——她这薛定谔的小良心忽然有点不安,想着昨天是不是不该让他睡沙发的。
“是不是因为睡沙发啊。”明霜有些心虚。
江槐摇头,“不是,没事。”
声音都哑了。
“你去医院看看。”明霜搁下筷子,“要有什么急病怎么办。”
“不用。”
“你去不去。”明霜也倔起来了,“不去我打120了。”
她拿出手机,就被江槐摁住了。他比她高那么多,隔得近了,明霜这下才切切实实感觉到,从昨天江槐的手可以完整地包裹住她的手开始,她才慢慢感觉到了这个事实。
江槐,是个男人。
也比她高很多,怀抱和手掌,都可以完整地包裹住她——不过他不愿意这么做罢了。
他已经松开了手。
“你去不去,不去我就打了。”明霜挥舞着手机。
江槐,“……”
离这附近最近的医院是檀州第三医院。
江槐不让她进去。
明霜无聊在大门外等着,看着花坛有流浪猫跑过,忍不住又跟着过去看,顺便去附近的广场喂了喂鸽子。卖鸽子食的是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少年,叫夏哲,据说是高考完后过来勤工俭学,明霜找他买了点鸽子食,很有兴趣地在广场玩了起来。
……
李医生看了看对面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