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佝偻着身子和官员低声交谈,但赵珣耳力极佳,一字一句都听到了耳中。
那仵作说道:“她泡在水里天,已经浮肿到看不清样子,腹中还有月的胎儿,如此贵不可言又如此薄命,可怜啊。”
赵珣咬牙,声音似是从齿缝中挤出来的:“这不可能,那不会是她!”
他一把推开了李德海,他拔腿要往前,才走了一步,忽然间往后退去。
他喃喃自语,仿佛是为了说服自己,他忽然笑了起来:“不可能是她。”
她怎么会死?
她和自己之间的纠缠还未结束,她怎么能死?
她的弟弟,母妃,亲生父亲和兄长还生死不定,难道都不在乎了吗?
她怎么能死?
李德海走上前一步,面露戚哀:“陛下……”
赵珣始终没有走上前去看一眼,几天过去,依旧派人不断搜寻赵蘅玉的下落。
李德海猜测,赵珣是真的以为那女子并非赵蘅玉。
只是李德海在和官员商议安葬的时候,赵珣出现,说要带走女子的尸身,回京安葬。
赵珣依旧住在官船上,漫无目的随船飘荡。
舱室内还残留着赵蘅玉的痕迹,她绣到一半的小肚兜、她画眉时用的黛粉、还有她留在枕间的发丝。
赵珣握住榻上的玉枕,忽然察觉到了玉枕上的机关。
他抽开,指尖留下淡淡的火药味。
那是赵蘅玉用以联络季恒的火筒?
赵珣放下玉枕,心口有抽紧的疼痛。
早知道、早知道他就放她离开,最起码他知道,她在某处好好的活着。
李德海见赵珣近日失魂丧魄,出言安慰道:“陛下,那或许不是徽宁殿下。”
烛火摇晃,赵珣的面容隐在浓稠的黑暗之中,他整个人也似乎将要被黑暗吞没。
他哑声扯起了嘴角。
他想要勉强自己相信那不是她,但他如何能欺骗自己。
他已经将季恒和季兆那日的行踪完全掌握,他完全了解,赵蘅玉跳河并非季恒季兆的安排。
季恒季兆和他一般痛苦,他观察许久,终于确认这一点。
没有季恒季兆帮忙,这里不会有人帮助赵蘅玉脱身。
没有人能设计这般精巧的骗局,她一个弱女子,如何在顷刻之间安排好假死的替身。
赵珣推开了舱室的门,他一人站在甲板之上。
寒冽的江风吹拂到他的脸上,他握住凭栏看着黑沉的江水。
官船快要飘荡到岸边,几日过去,这里一片热闹。
客船里乐妓琵琶声起,欢笑和着高歌,隔着江水幽幽传了过来,谁家狗吠惊醒了孩童,稚嫩哭声无关伤悲。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为何是这样?
不该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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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上琵琶声遥遥。
青疤男子无心去听,他趁着夜色悄悄来到岸边,他备了香烛和纸钱,在岸边烧了,对着滚滚的河水磕了头。
他低声念叨着:“二娘,你可别怪罪我,是你先动手的,咱们半路夫妻一场,也有些情分在,你要怨,就怨官府的人吧。”
那天夜里,官府的人忽然抢上了船,青疤男子一行人本就有杀人放火的前科,这下惊慌失措起来。
他们正紧张的时候,只听见两方人马杀了起来,这下他们更是犹如惊弓之鸟,摸了刀就往逼近的官兵身上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