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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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一看斯文清隽的少年开口,却远不是和同龄的男性相似的低沉嗓音,反而是带着些难言的尖。

那言语和着这声,仿佛裹挟着尖刺。

小厮这才反应过来。

现在可不是和这两位小姐和稀泥的时候。

即便还不知晓他身后的就是传说中的褚公公,但他好歹也知晓,在他家主子房内的可是一国公主。

“两位不可,小姐房内有贵客,不得惊扰。”

小厮这一次无比坚定的如守城门的将士般硬生生拦在了两位面前,险些将她们绊得往后一跌。

“大胆奴仆!竟敢——”

那人大惊,差点一团扇打到人脸上,霎时又惊又怒,一副被冒犯了的样子。

她们没怎么进过宫,即便进了也鲜少与太监这类交流。

比不过上,却有些脾气,依然瞧不起下人。

宫中的公公们大多是点头哈腰的模样,远非褚卫这样的。

即便隐约察觉到面前的人好似与那常见的世家公子们不大一样,奇异的嗓音,特有的自称。

但她们也没有一下子想到太监身上去。

——大抵是有人外表太具有迷惑性了吧。

褚卫眼里不带半分情感地扫过来人,像是看过了两具木雕。

“这二人是谁?”

他手托着下巴,另一臂环在身前,疑惑地看向那小厮,语气平淡得惊人。

完全没把这当回事,但是这声势闹腾得有些大。

褚卫虽没兴趣,却还是想着不知全貌,不予置评。

姑且问一下好了。

“这,这是小姐的庶姊妹。”

小厮还是第一次当着这两位小姐的面,与外人揭示她们的身份。在那有些恶狠狠的瞪视下,不免有些磕巴。

可相比起这两位,还是宫里出来的这位公公吓人许多。

虽不知这位公公的具体身份,但那隐约时不时让他有些颤栗的感觉,属实是不会说谎。

作为大家族的奴仆,若想活得好好的,不是老实聪明,就是至少要有能赖以生存的直觉。

他很显然是后者。

听完。

褚卫一时之间竟丧失了摆出刻薄表情的力气。

他冷淡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时候不免透出了几丝诡异的阴森。

褚公公陷入了思索。

很快,他就根据自己脑内的逻辑得出了可能性最大的答案。

“想来是谢家老夫人对待女眷太宽和了,但凡是谢家的女儿她都尽量一视同仁,大抵是出于‘不患寡而患不均’的考量,给了嫡庶一样的体面。”

毫无疑问,褚公公得到的就是正确答案。

他想着,即便不对,也是八|九不离十。

褚卫手指搭在另一侧的手臂上,指尖有规律地点着,语气有些漫不经心。

“你们家大小姐看着也是个软和的性子,不然也不能由着外人欺负到脸上来。”

他语气里是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居高临下,让过来像极了无事生非的两人极为难堪。

褚卫嘴上说着“软和”,心里想的其实是愚蠢。

分明是知书达理的人,还是个背靠大山的嫡女,甚至有安阳公主愿意给她撑腰。

居然还能被人欺负到头上来,怕是谢家老夫人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善举”竟能造成这样的后果。

倒也不奇怪。

世上多的是善人发好心却造成了恶果。

“外人竟置喙我们谢家家事?你是哪里来的外客家的属下,当真无礼至极,不知所云!”

那人一甩袖子,摆起了架子。

“咱家也着实不想管别人家的事,你们要么现在转头离开,要么咱家唤人把你们抓起来,封住嘴按着就老实了。”

褚公公自认为和蔼的给了足够温柔的意见。

他过去对待这么不识趣的人大多直接绑了往外拿麻袋一裹。

但这可是谢家。

即便在外风评极好的谢家,也有这么个没教养好的漏网之鱼。

一时之间,褚公公又觉得谢家好像也没有大众印象里的那么高不可攀了。

但对面的好歹也是谢家的小主子,那就不能和对待垃圾似的简单粗暴了。

遗憾。

可能是褚卫这样干说话的模样还不足以震慑住两位谢家小姐,她们对视一眼,还是不肯退让。

“谁家贵客?我们进去喝杯茶等着便是了,总不能这还拦着吧?我们是来找的姊妹,又不是找她的客人。”

小厮为难地纠结了下,看了旁边的褚卫一眼。

正是他的这一下迟疑,让来人一下子定了心,当下就要撇开拦着的人往里走。

褚卫几乎是立即冷下了脸。

常言事不过三,却总有人试图三番五次挑战他本就贫瘠到匮乏的耐心。

他指使不动谢家的人,还叫不动宫中的人吗。

“来人。”

褚公公沉着脸,眼里染上阴鸷,不经意间显出几分戾气,没有刻意压低的嗓子有明显的尖锐感。

刹那间,不知从何处蹿出一道阴影,手持冷兵拦在了门口。

那袭黑衣的人几乎是只露出了双眼,懒散的神情丝毫不掩其下的凌厉,刀光骇人,明眼人一看就知见过不少血。

吓住了那两名失声的女眷,却也把旁边安静做活的奴婢给吓得不轻。

“世家的人大多自以为是,就喜欢不把别人的警告当回事。”

褚卫一挥手,那人回头看了眼,又迅速消失在了原地。

“咱家见得多了,却总有人不信这个邪。”

他话音刚落,背后谈话结束的门打开。

褚卫立刻反应过来,回过身。

旁人就眼睁睁地看着之前还一副刻薄又凶戾的少年瞬间变了脸。

就见打扮娇俏的少女饶有兴趣的看向他,而后又扫了眼门口的人,像是仅凭几眼就大致知晓了事发因果。

“这是怎么了,在里面的时候可就听到声了。”

安阳往前怡然地走了几步。

褚卫半垂着眼,像是有些郁悴自己的另一副面孔又不小心被安阳看了些。

他知道安阳公主不介意,还说过他发脾气的时候惹人眼。

但他可不这样想。

一个太监本就气质偏阴柔,他更是自小就被阉了个彻底,要是再尖酸又充满恶意的撑着张脸,哪里还能看。

人为悦己者容,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也因此,他向来是能掩则掩,能遮就遮。

安阳走到作出恭敬之态的褚卫身侧,点了下他的手背。

“是谁惹了本宫的褚公公的面子,让人不得开心颜。”

如波浪般垂下的袖摆扫过褚卫的手背,撩拨得他眼神一晃,浅淡的香气绕过。

轻而易举的散去了褚公公之前心里堆积的躁意。

安阳目光看着门口旁边默然的院内人,又扫过门口局促行下礼的两位女子,勾了勾嘴角,弯眼笑着,模样亲和,像是没有丝毫不满。

“既是纪莺的客人,那本宫就不多叨扰了。”

她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谢纪莺一眼,而后离开了这院内。

在之后与谢大人拜别之后,安阳带着褚卫坐上了回宫的马车。

路过她又与褚卫简述了下谢大人对于考核的想法。

而褚卫想的则又不同。

“历年花神节的考核至多提前一周开始,且大多隔两、三年才会酌情增减科目,谢大人所言虽实,却也不可急于一时,先挑选殿下心中最想、亦或是最便于现下公布并且易于操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