脏话真的就在嘴边,差一点就出口的了孔佑努力深呼吸压下火,把脏话吞回去,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您到底在笑什么?”敬语都出来了。
实在止不住笑的姜南柯先摆手让他安生坐着,随后起身出门去要了烟、零食、饮料和烟灰缸,带着助理一起拿回来,再关上门,把零食和饮料都往后辈面前推。
“我估计你没吃饭,应该饿了,边吃边说吧,”姜南柯双眸弯弯,表情很欢乐,语调都很欢乐。
气都要气饱了的孔佑勉强给前辈面子,伸手拿烟盒。吃不下,抽根烟压压火。
姜南柯乐呵呵的也给自己点了根烟,唇角的薄雾吐出,才伴随着袅袅上升的烟雾开口,“你知道你推进‘熔炉’这事儿,外界传闻很难吗?说你急功近利,吃人血馒头。”
表情依旧不是很好的孔佑板着脸讲,“我管他们说什么呢。”
“那你在推进‘熔炉’的时候是不是也跟无数人弯下了腰,哪怕牙都咬碎了,碰到傻逼还是得弯腰?”姜南柯看他僵着脸不说话,抿唇把涌上喉咙口的笑意压下去,再笑出声后辈就要爆炸了,但忍不住感慨,“居然有一天我能劝被人冷静哎,以前都是别人劝我悠着点,别太过了。”
这话让孔佑有一瞬间迷茫,但更多还是恼怒,他的事跟她的事又不是一回事,“我那是无可奈何,您这怎么能一样,没了朴长日难道您的电影发行不了吗?”
姜南柯颔首赞同,他们碰到的确实不是一回事,只不过,“我一开始没怀疑过外面对你的传闻,说不上信还是不信,在别人讲你推进‘熔炉’是另有所图时,我是信的。”
怒火冲天而起又被前辈眼底的笑意用一盆冷水浇得透心凉的孔佑佛了,整个人坐姿都放松了,“您觉得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掐着大腿才没让自己笑出来的姜南柯努力撑住,继续说,“我有个特别好的朋友,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好的在别人眼里都算得上傻,经常做一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对朋友尤其讲义气。可这样的人都觉得,你的做法太糟糕了,那些受害者极有可能因你的电影,让早就愈合的伤口再度被撕开。”
“你难道能反驳他的观点吗?我都反驳不了,他说得是对的,你觉得呢?”
孔佑没什么好说的,大家都不是一路人,有什么好聊的,抽烟随她讲,又不能反抗前辈,安静听着呗,听完拉倒,以后不来往。
曾几何时,姜南柯就是这么对曹承佑的,这位没有李秉宪脸皮厚,她挂了他几次电话,他就再也没有打过来过。两边是真的不来往了。
如今的姜南柯叼着烟回忆,“以前我跟你一样,认为这世界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没道理朴长日那种人能用那些所谓有用的废话来说服我。他讲得都是屁话,电影的关注度为什么非得伤害受害者家属才能提高?我砸钱也行啊。巨额宣传费砸下去,首尔大街小巷,哪哪都有我的电影宣传,关注度能不高?”
“那您为什么....”
“因为这没有意义。”
时光的脚步太快,快的姜南柯站在今天回望才发现,漫长的青春期已经过去,她变成大人了。
穿过青春的暴风雨走到风和日丽的今天,不知何时已经长大了的前辈对后辈说,“早年,我可能只想推行一部‘素媛’,做这一件事就好,能做好一件事就不容易,其他事我也管不到,就像你说的,我不是神不可能做到人人都满意,那么活着也太累了。”
“可如今,在我推进‘素媛’立项的时候我就在想,我有没有可能借着这部电影扩宽整个圈子都这类题材的关注呢?”姜南柯没有看他,没有看曾经的自己,而是望着窗外看向遥远的未来。
“圈内都说青春片不行的时候,一部赚了钱的青春片让市场都在追热门,今年上了很多部青春片,纯爱这个题材都扩大了领域。那真人案件的改编题材呢?这个题材一向小众,就是因为不赚钱,大家没兴趣,顶多当文艺片拍,去冲奖。”
“但我如果能让这部片子的营收漂亮一点呢,不是我砸钱搞宣传赔本赚吆喝,而是让更多的人来关注这个题材,让市场上的热钱往这个方向涌。那不管是你的‘熔炉’还是我的‘素媛’,那些受害者们都不会在没有渠道发声,多的是人愿意为了钱,为了名利,主动成为,为他们发声的人。”
“你说得对啊,我们都不是神明,我们都只是凡人,我们这些凡人很偶然的才知道那些事,我们连政客都不是,只是演员而已,我们能做什么呢?我比你好一点,我拥有相较于你更大的话语权,那我应该可以多做点事对吧?”
姜南柯收回视线看向凝神思索的后辈,“我想让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也有人为这样的事奔波,那我就得像世界证明,推进这样的项目是有利可图的。”
“你说你不在乎外界对你的偏见,那些人都是自己心脏看什么都脏。但怎么可能不在乎呢,我都是出道很多年后才能当网络上的攻击不存在,只能那样活啊,不然什么都在意太累,总有人不喜欢我们,这很正常,计较起来才是自找麻烦。”
姜南柯灭了手里的烟,“可是孔佑xi,我的那位好友对你的偏见是一记警钟,你不应该不在意。你应该努力做到改变他的想法,你得努力推进‘熔炉’,让它做到大红大紫票房逆天。到那时,我的朋友对你的看法,即便依旧是你在吃人血馒头,他也会夸你一句,很有本事,手段高端。”
“你看,成功就是可以改变一切。”姜南柯起身,“而我要的,就是‘素媛’的成功,各种意义上的,成功。”
前辈的话也像是沉闷的钟声,震的孔佑耳朵嗡嗡的,等他们重新回到大会议室。姜南柯还是跟朴长日掐架,孔佑却不再开口,哪怕再听到让他极其不爽的话,他也不会再开口了。
推进‘熔炉’的这一年给孔佑带来了很大的改变,一如前辈所说,他这一年光学着怎么跟别人低头了,也早就学会了什么叫喜怒不形于色。但这样的成长不是一朝一夕的,需要慢慢消化。
姜南柯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走过了漫长的消化期,一如要是没碰到孔佑,她也想不到,有一天,她能成为劝解别人的人,她变成大人了呢。
大人在跟朋友吃饭,仿若少女也像个熊孩子,疯狂吐槽朴长日就是个傻逼,宇宙大傻逼!还放狠话,说什么明天就去换掉他!
负责烤肉的郑宇盛此时一点都不直男,无条件站在姐妹这边,特别会聊天的跟姜南柯一起攻击朴长日,脑子绝对tm有问题,对待老板都不知道要恭敬,迟早去路边讨饭。
“我们南柯就是太善良,这要是我换了我,早给那崽子打趴下了!”郑宇盛边说边把包好的肉递过去,“啊”
‘嗷呜’一口吃下大肉团的姜南柯吃的脸颊鼓鼓,双眸弯弯,总算是笑了。
李正宰也是等她被郑宇盛哄好了,才给与理性的分析,“其实朴长日的角度你不能说错。”被对面的妹子翻了个白眼,先给她倒酒,再让她安生听着,“说到底你们俩的争执点不就在于受害者家属的想法么,那你去问问他们,要钱还是要名啊。”
这话郑宇盛听了都不赞同,“真去问了人家能怎么选?当然选钱啊,搞得好像他们能选名一样。哪那是什么名,是孩子未来能过怎么样的生活,那对夫妻根本没得选,孩子能什么上什么学校,吃什么穿什么,这些都需要钱。跟钱比,他们就算不想被曝光,也只能低头。”兄弟说的都不是人话!
李正宰一筷子敲在他脑袋上,打得他闭嘴后调转筷尖指着姜南柯,“你就应该站在这个角度,给人家一点实在的。名誉重要吗?屁!对那样的人家来说钱才重要,多给人家一点钱,比什么都好。”
眼瞅着郑宇盛要反驳,李正宰一个眼刀杀过去,一度让他闭嘴后,还是盯着姜南柯说,“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朴长日也知道,你无非觉得这样不道义。他们日子过得好好的,可能好不容易搬了家去了别的地方,让自己的孩子不至于再遭到别人的有色眼光。电影一上,再曝光,此前努力全完。没错吧?”
心不甘情不愿点头的姜南柯又得到郑宇盛一个安慰的‘肉包’,扭头表示不吃,肉包就给郑宇盛自己塞嘴里了。
李正宰还在教育两人,尤其是姜南柯,“可我不信你不知道,比起什么媒体的曝光,舆论的骚扰,都没有钱实在。你给足钱,别说他们再搬家,他们出国都行。你就是觉得不能用钱去买道义,可这年头什么不能用钱吗?”
“姜南柯,世上没有不能用钱买的东西。听我的,就给钱,按照朴长日的来!”
同样吃的脸鼓鼓的郑宇盛默默开口,也带着大智若愚或者大愚若智的风采。
“她其实就是想听你说这话,才会约我们两吃饭。”郑宇盛冲妹子眨眨眼,“不然你说服不了自己,没错吧”
姜南柯白眼一翻,“你管我。”
小孩子长大了,长大后学会了找朋友一起说服自己,在必要的时候可以妥协。
姜南柯今年一十九岁了,距离而立之年也没多长时间了,到了这个岁数,怎么都该长大了。
回忆往昔,那是一种,奇妙的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