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 79 章

“欸。”邬宁忽然叹了口气,将团扇探出窗外,撑着轻薄如蝉翼的纱帘,望着金黄绵延无边无际的麦田,略有些遗憾道:“往年为躲这秋老虎,连宫门也懒得出,竟不知错过了此等美景,该带个画匠来的,你说是吧。”

荷露回神,笑道:“陛下莫不是忘了,随行的郎官中可有不少丹青妙手。”

“对啊!”邬宁面露喜色,吩咐跟在马车边上的内侍:“叫程敏学依着此景给朕做一幅年丰时稔图,告诉他,朕要挂在延和殿的。”

年丰时稔图。

荷露看向田埂间一个头扎布巾、身穿麻衣、手持着镰刀挥汗如雨的女子,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女子腰间那条孝带上。

她的丈夫大抵死在不久前的兵乱中。荷露想,她家里或许还有老人与孩子,因此她不得不用这副柔弱的身躯支撑起一家老小的生计,这可怜又苦命的寡妇,后半生将脚步不停的弯腰劳作,无暇再为死去的人悲痛。

而在邬宁眼里,她只是年丰时稔,盈车嘉穗的点缀。

“陛下……”

“嗯?”

荷露话涌到嘴边,又生生的咽了下去。

邬宁并非不懂百姓疾苦,可邬宁身为帝王,不能容许这些疾苦绘于纸上,流传于世。

“陛下发髻有些松散了,奴婢替陛下梳整一番吧。”

“不急,等到了驿站再弄,我且得洗把脸呢。”

没一会的功夫,马车陆陆续续停在了驿站外,虽是官家的驿站,但挨着贫瘠的德旺县,房屋瓦舍常年不得修缮,也略显寒酸破败。

邬宁往楼梯上走,每踏出一步都咯吱作响,她止不住心惊:“这木头怎么都糟烂了,就算没银子,找两块木板钉一钉不行?”

邬宁此番离京并不打算亮明身份,带着荷露也是为掩人耳目,只对外宣她与荷露都是陛下身边的宫女,回宫后要将这一路的见闻转述给陛下,别看无官职在身,这可比钦差大臣更有分量。

引路的驿长忙解释道:“姑娘有所不知,驿站事多繁杂,驿卒尚且不够用,要修缮的地方又不止一处,总要可着要紧的先来,当真不是懒怠。”

邬宁垂眸看了眼他的手,的确是双操劳的手,便不再多言。

待邬宁换好衣裳,重新梳妆,一干人等继续朝着德旺县的方向前行,德旺县的新县令得知朝廷官员来此巡查,匆匆到县外相迎。

邬宁的身份不方便露面,只命随行的少府监去应付。

少府监很识趣,开口就问县令:“不知慕常君此刻身在何处?”

“常君昨儿个一夜未眠,正在府衙内院里歇息。”说完,县令有些手舞足蹈的夸赞起慕徐行,把他夸的那叫一个天上少有地上难寻。

少府监不能不附和,毕竟他也算是在慕徐行手底下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