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潮咬着烟,单手插兜吊儿郎当地跟在她身后。
艰难的五十步走完,汪林莞已累得大汗淋漓,怕他再跟下去露馅儿,到了门口,她脱了风衣递过去,顺便跟他道别,“那,我就进去了?”
苏潮没接,一根烟没抽完,他抬手灭了,下巴往别墅里扬了扬,笑,“不请我去里头喝杯热茶?”
汪林莞无语:“……”
都几点了,还要进去喝热茶??
眼见他打算叫门,她提前一步在门口站定,挡了他的去路,“太晚了,不方便吧。”
“哪儿不方便?听说林舒家这个保姆是个泡茶高手,正想尝尝。”
那个“茶”字,咬字很重,汪林莞有一瞬间觉得,这人是不是在映射什么?
苏潮绕过小姑娘,提步上了台阶,去摁门铃。
身后的小姑娘忽然开口,“苏潮哥哥。”
“嗯?”
“我突然想起来,保姆这两天请假了,今晚不在。”
飞快说完这话,汪林莞心慌不已地打量眼前的男人,他什么没说,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良久,他嗤笑一声,“这就是你说的挺好的?”
小姑娘倔强的很,“嗯。”
“再问一遍,跟我走吗?”
在机场的争执,刚刚在车上也被他重新提起。
一个那么骄傲的男人,对着她一个固执的小姑娘低头,缘由还是为了照顾她这么一个不听话的小朋友。
汪林莞的眼眶微微泛红,捏紧葱白的指尖,她听到自己第三次拒绝他,“我的答案还是不。”
话落,她声细如蚊地跟他道谢:“谢谢。”
苏潮漫然点头,深黑的眼看不出喜怒,“行。”
从小姑娘手里抓过风衣,他看也没看她,轻飘飘丢下一句,“早点睡,晚安。”
……
家里安静得可怕,以至于外头簌簌的落雪声都清晰可辨,洗了澡,换了毛茸茸的长款家居服,小姑娘双手环膝,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电视开着,当做背景音。
播放着一部迪士尼动画电影,小兔子朱迪头抵着狐尼克的胸膛,留下懊悔地眼泪。
国产配音很入味儿,配音演员声情并茂传递着情绪——
“我知道,你永远不会原谅我。”
“我不怪你,换做我,我也不会原谅自己。”
“我又蠢又不可靠,还固执的不得了。”
“但是,不能因为的错,让肉食动物遭受这一切。”
“当我们解决了这个案子,你可以继续讨厌我。”
“没关系,因为我是个糟糕的朋友,我没有相信你,我伤害了你。”
“到时候,你大可以大摇大摆地离开,确信自己自始至终都是对的。”
小兔子朱迪吸了吸鼻子,红了眼眶:“我真的只是一只愚蠢的兔子。”
“吧嗒”,手里的水杯应声而落,水花四溅之下,波斯菊样式的羊绒地毯被打湿,氤氲做一团。
100寸的电视机里,画面清晰,声音通透。
狐尼克伸手揉了揉小兔子毛茸茸的耳朵,声音温柔而宠溺,“好了,到我这儿来。”
“来,抱抱。”
扣紧小姑子圆乎乎的小脑袋,狐尼克轻笑,“你们兔子,就是爱哭。”
……
心里酸酸涩涩,想哭,眼泪却像干涸一般,无法做出应有的回应。
孤单的情绪像是一头巨兽,在这样的雪夜,一点一点吞噬着她。
手机屏幕明明灭灭,指尖在他头像上反复停留,又挪开。
小姑娘咬住红唇,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电影终于播完,美好的大结局以一句“宝贝,我知道你是爱我的。”而划上圆满的句号。
欢快的歌曲荡漾在偌大的空间,汪林莞颤抖着手指,播出了在心里惦念了无数遍的电话。
一秒,两秒,三秒……
每一秒都是一种无情的煎熬。
“滴——”
手机在挂断前,接通。
她心跳如雷地握紧手机,等了片刻,听到苏潮在手机那头懒洋洋开口,嗓音低哑带着痞气,莫名撩人。
“怎么回事儿?给人打电话自个儿一言不发?”
汪林莞听到自己飘忽的声音,融在不规律的心跳声中,“我今天看了一部电影。”
“嗯?”
小姑娘声音低低软软:“电影里告诉我人要知错就改,不能矫情,会招人烦。”
“所以?”
“所以……”她咬了咬唇瓣,“苏潮哥哥我现在跟你走——”
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小姑娘的声音都是抖的,“还来得及么?”
手机那头静默一会儿,让她觉得丢脸沮丧到想原地去世时,他忽然轻笑了声,“出来。”
“?”
外头还下着雪,她连外套都没来得及换,趿拉着拖鞋,穿着淡粉色毛茸茸兔子居家服,出了门。
“滴答——”
指纹密码锁开了,沉重的入户装甲门开启。
苏潮咬着烟,敞着怀穿一件黑色风衣,长腿曲起,懒散地靠在汉白玉雕刻的立柱。
一阵风过,吹散了屋檐的积雪,他凌乱的黑发也跟着摇曳在风中。
侧目瞧了眼呆若木鸡的小姑娘,苏潮漂亮的桃花眼微弯,冲小姑娘勾勾手指,“过来。”
黑夜里,一只小兔子茫茫然走过去,又停住,像是在犹豫。
苏潮掐了烟,扣着小姑娘细白的手腕,强势地扯过来,掌着小姑娘戴了兜帽的小脑袋,摁在怀里。
仿佛找到了温暖的港湾,借着微醺酒意,贪恋着无法舍弃的温柔和宠溺。
汪林莞在他怀里轻轻蹭了蹭,鼻尖酸涩不已,眼睛似乎有水雾沁出,丢人又羞耻。
她用力吸了吸鼻尖,在他怀里闷闷开口,“你不是说已经走了吗?”
苏潮摘了小姑娘的兜帽,习惯性地rua她可可爱爱的小脑袋。
他稍稍一顿,嘴角微勾,“这不是在等一只愚蠢的兔子——”
低头贴近小姑娘滚烫的耳垂时,他的声线有那么丁点的坏,又格外温柔。
“自投罗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