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缨对骆晟道:“他还想绕过行辕自己单干不成?我就把这两个让人头疼的家伙交给驸马了,您多费心教导。”
祝青君、项安对望一眼,都有点笑意,都说:“大郎要知道什么,只管问我们。小妹与我们住得近,捎话也极方便的。”
祝缨道:“好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赵苏见骆晟露出点要与祝缨再单独谈话的意思,对祝青君、项安道:“咱们去探望小妹吧,她一定等急了。”
三人离开后,骆晟的表情更加灵活了,诚恳地对祝缨道:“多谢。”
祝缨道:“都是为了朝廷、为了百姓,您这话就见外了。”
“你本不必操这许多心的,便是做,也不必让我上表请示,这是给我机会。我虽驽钝,也不至于不知好歹。实不相瞒,我如今也正需要做出些功劳来。”
祝缨道:“人往高处走,谁不想建功立业?郑侯年过古稀,仍然志在千里,您还年轻,怎么倒羞愧于胸怀壮志了?”
“做父亲的,不能不给孩子长脸呀!”骆晟说,“当初先帝把阿姳嫁给药师,家里是多么的欢喜!是阿姳的福气,也是我们的福气。先帝崩了,是阿姳做了太子妃,家里才能维持以往那样的体面。嫁为人妇,哪有在父母膝下自在?不能叫她一个孩子熬在那里。可是我呢,着急又没有什么办法。看陛下要派人到北地,我便请命,唉,做些跑腿的活计罢了。我真羡慕你啊,无论什么样的境况,都能找到出彩的事来做。我便没有这样的智慧。子璋,你的情谊,我记下了。”
祝缨连连摆手:“您过誉了。咱们把事儿干好,皆大欢喜。我就开心了。我宁愿把心思花在做事上,不想花在勾心斗角上。”
“是极,是极!”
两人一番客气,祝缨将骆晟送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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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苏第二天就与苏喆去见骆晟,转头再回行辕,两人办公的地方仍在行辕。
苏喆拖着赵苏选了一处三间屋子,指挥着仆人打扫干净。祝青君与项安都在行辕休整,也过来帮忙。她们搬了些材料、卷宗过来,又特意派了自己心腹过来守卫,把架子给搭了起来。
赵苏一面看卷宗,一面对苏喆说:“我带了两个通译过来,你的胡语怎么样?要不要一同来学一学?”
苏喆道:“胡语?青君都为我准备好了,小凤!”
赵苏看着一个小姑娘跑了进来,问道:“这是什么人?”
小凤有僵硬地上前行了一个礼:“大官人,小娘子。”
苏喆道:“她也会胡语,也会官话,是青君为我找来的。”
“哦,哦,不错,我正要说,你们都是女子,做起事来方便。”
“哼,我是女子怎么啦?我从来都是与男子一块儿读书、做事的,便是一屋子里的都是男子,谁也别想把我挤走!”
赵苏举手投降:“谁个要挤你走了?!义父护着你,你阿妈只有你,我又何曾要你守什么‘规矩’了?”
苏喆高兴了起来:“就是这样!小凤,来,看看这句怎么说。”
小凤小心地说:“娘子,我……我不识字。”
苏喆“咦”了一声。
赵苏道:“你道这里是梧州?”
苏喆道:“那也没关系,我有想要知道的,就现问你翻译。”
“是。”小凤将头埋得越发的低了。
祝青君道:“哎哟,大家都忙得忘了这件事儿。没事儿,我给你寻个识字课本,他们忙的时候,你在这儿枯坐着也无聊,趁闲学一学。”
苏喆道:“到了北地,没印啊。你上哪儿找去?”
项安笑道:“他们手里都有,随身带着的,舍不得扔的。淘换一本就行,再不行就抄一本。”
祝缨来这儿一年,却是紧张的一年,完全没有精力去推广识字。不过是胡乱往村口、街头设点识字碑,随从们胡乱唱一唱识字歌而已。
因而北地现在的识字率,是比不上旧梧州的。
祝青君道:“那就行,走,这两天我教她唱歌。”
小凤低声道:“我、我就不学了吧。”
祝青君道:“不难的。”
小凤只管摇头,祝青君再三追问,小凤才说:“您赏口饭吃,我能来挣几个铜子儿,还要养家的,没有闲钱闲工夫弄那个。”
项安道:“我送你一套文具不就齐全了?不识字,赚钱都没人赚得多。就这么定了。”
小凤听了,马上同意了,又向她道谢。
这时,一个随从过来道:“大人召大家议事哩!”
苏喆道:“有我们什么事吗?”
“说是,军报。”
几人互看一眼,匆匆赶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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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辕上下几十号人在祝缨面前密密麻麻地站好了队,赵苏等人赶到之后飞快地找到了自己的位置站好。
苏喆旁边是林风,赵苏旁边是陈放。陈放对赵苏道:“是冷侯那儿的事。”
“多谢。”
人齐了,祝缨先没说话,又过一阵,骆晟也飞奔而来。
骆晟问道:“子璋,怎么……”
祝缨道:“坐,我一起说。”
随着骆晟的到来,冷侯那儿的战报也披露了出来——冷侯来报,他跟胡兵打上了!
祝青君皱眉,上前道:“大人,我探听的消息,胡相攻冷侯东路是虚,攻咱们西路是实,绝无谎言。”
苏喆道:“胡人那么多部落呢,进攻冷侯的,未必就是胡相。”
祝缨道:“无论是不是他,咱们都要准备起来了!已经跑起来的胡兵,就像是水一样,哪里没有堤坝,他们就会往哪里流。赵苏、苏喆,你们的事也不要耽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