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寰已经好久都没养精蓄锐了,这一段日子,两个人几乎是随性而为。
以往每一次犯上,空寰还是有些紧张的。他每次都会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朝熙的脸色,确定她不会怪罪自己才会继续。
今日倒是难得,她肩膀的伤已经好了,却还是允准他犯上。
欢畅结束之后,朝熙歪着头问他:“你是不是每次犯上都很开心?”
空寰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凑到朝熙耳边道:“不是,每次承宠也很开心。只要是和陛下在一起,怎么都开心。”
朝熙捏了捏他的耳朵:“你从小嘴就这么甜吗?”
他一本正经道:“不是啊,只对陛下这么甜。”
沐洗之后,朝熙抱着他,懒洋洋道:“不早了,睡吧,不要胡思乱想,有朕在。”
--
而这个夜里,在万里之外的月都,空岳正在摆宴款待朝沅和牧子期。
牧子期直接拿出阴虚七十二邪功,摆在桌子上,对着空岳问道:“令郎,是否练过邪功?”
空岳想都没想便点头:“是。”
朝沅微一挑眉,倒是没想到,她这么容易便承认了。
空岳将当年的事说予了牧子期听,其中包括了空寰是何时中毒,之后又为了解毒,才练了邪功中的散毒功法。
说到这里的时候,空岳感叹一声:“不瞒两位,那孩子小的时候主意就正,也不听话。他父亲走后,我一来心中忧思过甚,二来还要掌管这么大的家业,我实在是顾不上他,等我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把邪功练到了第七重。”
“他非说,要保护我这个做娘的,不允许任何人欺负我。”
空岳说着说着,当着朝沅和牧子期的面,便落下泪来。
空岳吸了吸鼻子,又攥着酒杯,叹口气道:“他虽是男儿,却有着女子的气魄。魔月男子练武是重罪,所以这事,无论如何都得瞒下来。”说罢,空岳看着朝沅,真切道:“当初,空寰被带去神域,也让我措手不及。听闻神域男子,若有恩典,可以练武。可是我们空家还驻守在魔月,若是空寰练武的事情传了过来,于我们而言,亦是灭顶之灾。”
说罢,空岳缓缓起身,当着朝沅和牧子期的面,跪了下去……
朝沅一惊,正要起身去扶,空岳却道:“您是神域的太上皇,尽管空某恬不知耻地唤你们为亲家,可是空某知晓自己的身份。这一跪,是替那不孝子请罪。他并非有意欺瞒,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那孩子脾气怪异,心事重,幸得神域陛下宠爱,才能有今日。”
这话一出,朝沅也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事,也不能全怪你们家,说来是我们家那混账,跑到你们神域来抢人的,我们有错在先。空大人,您且先起来,我已然退位,无需这些虚礼。再则,我与夫君不打一声招呼,便闯进了你们空家,实在是罪过。这厢,我先同空大人道歉了。”
朝沅微微福身,空岳却连忙将人扶起来道:“哎呦,这可受不起,受不起啊。说来,我们为人父母的,做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孩子。”
牧子期微微挑眉,他的态度倒是没有朝沅那般客气,他哼笑了一声,问道:“我有一事不解,还想要请教空大人。”
空岳连忙垂首:“您请说……”
牧子期这才问道:“既然空寰会阴虚七十二邪功,这邪功中有一样便是飞枝,虽然这飞枝轻功,未必能胜过朝熙。不过这些个功法联合,随便拿出来几样,我们家朝熙都未必能抵挡得住。他当日,跟着朝熙离开月都,到底是自愿的,还是提前算计好的?”
空岳眼皮一跳,直觉这太上王君城府极深,不好对付。
她干笑一声,道:“当年,他练功走火入魔,空某带着他去神域去见云翠观的不沉道长。途径扬州之时,这空寰见了神域陛下一面。仅那一面,他便同我说了一句混账话,他说,他想嫁给神域的皇太女。我当时训斥了几句,谁成想,他后来倒是上了心。嫁去神域,是他此生所愿,恰逢遭遇此变故,他正好顺水推舟。”
空岳倒是坦诚,牧子期的神色倒是收敛了些许。
空岳接着道:“前些日子,空某收到了神域陛下的密信,陛下想要与空某合作,还想要许空寰王君之位。其实那些名位,对于空某而言,倒不打紧。空寰练了邪功,不沉道长当年散尽他内力时曾说,他日后恐会影响生育……”
朝沅瞪大了眼睛,惊诧道:“什么?”
空岳轻叹一声,满面愁容道:“正因如此,在下才心中惭愧。空寰如此,实在无德,坐不得那王君之位。正好今日,两位都在,索性,我便把话都说明白。空寰能得一贵君足矣,这王君之位,他怕是受不起。”
朝沅看了牧子期一眼,很显然,牧子期并未把这个当回事。
空岳又道:“我是孩子他娘,他什么性格,我比任何人都清楚。眼下,他得神域陛下宠爱,情正浓时,自然他做什么,都不会惹人厌弃。可是这种事,谁又能保得住长久呢?若是日后,神域陛下厌了烦了,又或者,那混账小子犯了什么大错,在下只想求一件事。”
朝沅见她神色悲戚,便连忙点头道:“您但说无妨。”
空岳这才拱手道:“无论他犯了什么大错,只求饶他不死。若日后,两相生厌,把他送回来,我亲自教管。儿行万里,我这个做娘的,顾念不到,日夜忧心。他幼年便时常惹祸,若生出了祸事,打他骂他罚他都不要紧,只求留我儿性命,将他送还回来便是。”
朝沅笑了笑,忽而道:“空大人既然了解空寰,我亦了解自己的女儿。空寰既然已经是她的人,她无论如何都会好好照料,请空大人放心。哪怕真有那一日,今日我也在空大人面前做了这个主,不会伤他性命。”
空岳感激涕零,连忙称谢。
当晚,牧子期和朝沅回房休息的时候,朝沅才道:“罢了,魔月这一趟,也不算白来,好在,空岳大人是个明礼的人,也没有怪罪我们私闯人家密道。我已经准备好了厚礼,明日给空岳亲自送过去,算是赔罪,也算是示好。之后,咱们便赶紧回去吧。朝熙那丫头,还想着要和空寰成婚,我们总是拖着不回去,她会不高兴的。”
牧子期撇嘴道:“我总觉得这个空寰不简单,我还有很多事都觉得不对劲。只是我们今日被空岳抓个正着,实在是理亏,亦不敢追问。”
他今夜已经翻阅完了那阴虚七十二邪功,功法练到最后,极易遭到反噬。
牧子期想想便后怕。
朝沅又问:“像他这种,因练邪功导致的后遗症,你有办法治吗?”
牧子期倒没把这个当回事,他随意道:“那要看他是怎么引起的,我得亲自见到人,亲自问问,了解了他的症状,才能对症下药。既然他能得宠这么久,想必那方面没什么问题。既然没问题,那么无非就是质量差,不易传嗣,若真像我想得这般,那倒是好治,开几副药方,慢慢调理,不出半年,也就好了。”
朝沅见他说得这么轻松,倒也放下心来。
她道:“那还等什么?明日同空岳告了别,就赶紧回神都。你可得好好调养我的未来女婿,神域王朝子嗣凋零,我还想早些看到朝熙生女。只要朝熙有了皇女,我这颗心啊,才能放下。”
朝沅第二日一早,便去同空岳辞行了。
主要是,他们妻夫也不太好意思继续在人家空府住着。
当然,朝沅给了空岳一块黑色令牌,朝沅道:“我知道空大人不喜金玉器物,当然,我们出来的匆忙,您就算是喜欢,我此刻也拿不出来。如今我能给的,便只有这个。见此令者,便有如我亲临,无论是神域朝堂,还是各州郡县,亦或者江湖各地,此令牌,都可保你畅通无阻。”
空岳双手接过,福身道:“如此厚礼,空某谢过两位大恩。”
朝沅干笑一声,道:“我们这便要启程回神都了,此番来魔月,在空府多番叨扰,实在是不好意思。”
空岳亦客气道:“哪里哪里,两位驾临我空府,是我们空府之幸事。”
空岳一路送他们到了城门口,临别之际,朝沅给空岳吃了一颗定心丸,她笑着道:“你放心,令郎,我自会好好照顾。”
空岳垂眸道:“有太上皇这句话,在下很放心。”
当然,朝沅和牧子期上路之后,牧子期才低声说了一句:“我今晨,探听到一件事。你恐怕会有兴趣。”
朝沅坐在马车里,懒洋洋地吃着点心,道:“你说吧。”
牧子期低笑一声,道:“我看到,空家寻了一位样貌平凡的郎君,说要送入宫去,用他来夺宋启的宠。我很感兴趣,特意找人打听了一下,这才得知,那月忆心中有一个意中人,名唤莫起,这莫起还是魔月先帝的侍君。魔月先帝亡故之后,月忆欲纳莫起,却遭到六大世家的联合反对。月忆当时,甚至还想要遣散六宫,只留莫起一人,此举,遭到了六大世家的反扑。”
听到这话,朝沅倒是觉得有意思,她翘着二郎腿,一派懒洋洋的架势:“这的确有趣,魔月历代女帝,都是个花心种,这月忆花名在外,居然还有如此痴情的过往。只是她也太蠢了,她这么做,哪里是爱那个莫起?分明是想提前送他去见阎王。”
牧子期笑了:“今天早上,我看到了他们找来的那位郎君,府内的下人居然还说,那郎君与莫起有□□分相似。我还探听到,空家人之所以这么做,是入了魔月后宫的那位空贵君,传出了消息来,说要借他夺宋启的宠爱。还有人说,月忆之所以看上了宋启,是因为宋启眼下有和莫起相同的一颗泪痣。”
牧子期还探听到了许多莫起的事,当然,还有魔月后宫如今的境况。听他讲完之后,朝熙这才叹道:“这宋启若是有一日知道,自己只是莫起的替身,他在魔月后宫的日子,怕是不太好过。倒是可怜了宋太傅,她本对宋启寄予厚望,谁成想这混账小子,竟然甘入月忆的后宫。那月忆的后宫,如今也被六大世家把持着,月忆越是宠爱他,他的境况,便越发危险。”
--
而此刻,空家找来的郎君,已经送到了空哲宫里。
空哲特意让人做了自己的贴身小奴,带着他去御花园逛了一圈。
空哲都打听好了,今日宋启打算在御花园弹琴,月忆刚好也在。
空哲故意带着人过去的时候,宋启一曲刚了。
空哲拍了拍掌,不吝赞叹道:“宋君这曲子弹得,委实是仙乐啊。这曲调本君都没听过,怕是神域的家乡小调吧?”
宋启偷偷白了空哲一眼,大约是讨厌他在这个时候前来打扰。
月忆也微微抬眼,空哲这会儿正好带着人,给月忆请安。
月忆看都没看空哲,便抬抬手道:“起来吧。”
空哲见月忆的桌上都是精致的糕点,便示意身边那位像极了莫起的小郎君道:“你去把本君小厨房做的点心,拿给陛下尝一尝。”
宋启见状,上前一步,接过了那食盒道:“空贵君费心了,陛下近几日,特别挑食。除非是本君所做的点心,否则陛下是一口都不动的。”
“倒是难为了空贵君的一番心意了。”
空哲本意就不是献点心的,月忆吃或不吃,又有什么要紧?
空哲对着宋启微微一笑,道:“这是本君送给陛下的吃食,宋君接过,怕是不太好吧。空启,你亲自端给陛下。”
月忆听到这个名字,倒是微微一愣,她看向了空哲道:“空起?哪个起?”
宋启也冷冷瞪向了那空启。
空哲笑了笑道:“空启是我们空家的家生奴才,不小心撞了宋君的名讳。不过空启年纪比宋君大了一岁,他的名字在先,想来,宋君也是不会在意的。”
空启这才端着食盒,端到了月忆的跟前。
他微微抬眸,偷偷看了月忆一眼,只这一眼,月忆便呆滞在当场。
宋启也注意到了月忆的眼神,他如临大敌,正要上前之时,那月忆便拽住了那空启的胳膊,然后一用力,将人拉入了怀中。
宋启呼吸一窒,急切地唤了一声:“陛下,您……”
月忆看都没看宋启一眼,她微微抬起这小郎君的下巴,仔细瞧了好一会儿,才对着空哲道:“难为你了空贵君,可真是有心了。”
空哲索性也不装了,只低眸道:“只要陛下喜欢就好。”
月忆轻吻了一下这空启的额头,这空启立马紧张地唤了一声陛下……
月忆微一晃神,低声笑道:“是很像,连声音都很像他……”
说罢,月忆直接揽着小郎君,转身离开。
任凭宋启在后面呼唤了几声,月忆都不为所动。
空哲缓步走到宋启跟前,抿嘴偷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