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平安本来也不想说,但感觉到头发被越扯越紧,还是忍不住道:“你抓的是朕的头发。”
洛琼花立马松了手,道:“我还以为是我的!”
傅平安把头发扯过来一摸,发现洛琼花竟然是无聊到在被窝里编辫子,顿时哭笑不得,刚想解了,听见洛琼花闷哼一声。
“……里面好像也有我的头发,太黑了,我没看清,把我们俩的编在一起了,您别急,我来解。”
对方把手伸到了她的被窝里,试图直接将头发扯开,越急越乱,结果反而打了个更紧的结,两人的头越靠越近,终于磕在了一起,傅平安终于还是抓住了洛琼花的手,说:“还是朕来吧。”
那双手微暖,柔弱无骨,手心有些濡湿的汗,像兔子似的很快缩了回去。
傅平安便用手指缓缓挑着头发,其实她大可以拉开帐子点灯或直接让琴荷来处理,但此时此刻,也不知怎么的,她觉得浪费点时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甚至问了句:“还难过么?”
洛琼花低声道:“难过什么啊。”
“嗯?”
“咳咳,一点点,我还以为云平姐姐会问起我呢。”
“她说了一些事,开始大约在气头上,后来想问的时候,田御史来了。”
“原来是这样……那她为什么生气啊?”
“……”
“这是不能问的?”
“……能,是说去潜梁山祈福的事,一开始朕希望她别去了。”
“啊,原来是这样,那要是我我也生气,好不容易才有那么一次机会呢!”
声音突然提高,在静谧的夜色中格外明显,洛琼花顿时又压低声音:“是不是会被听到啊。”
傅平安道:“嗯,但是没关系的。”
洛琼花低声喃喃:“我最不习惯的就是,走到哪里都有服侍的人,就好像不管走到哪里,都有好多双眼睛看着你,从前敢说的话敢做的事,如今便都不敢了。”
傅平安恍然大悟,怪不得她总觉得,洛琼花来到宫中之后,也和印象里不太一样,如今想想,好像是话少了。
再回想一下,小时候两个人热热闹闹,多数时候也都是洛琼花在开启话题,她应声罢了,如今洛琼花话少了,两人的相处顿时就有些尴尬起来。
但今晚,洛琼花显然稍微习惯了些宫中的氛围,也活跃起来。
“田御史是陛下的舅舅么?”
“是。”
“张婆婆……啊不是陈婆婆是丞相对么。”
“嗯。”
“那个时候真没想到啊,她小时候来我家里,还给我演皮影戏呢。”
“她?”
“嗯!陛下看过皮影戏么?可好玩了,她讲过一个故事……”
黑暗之中,洛琼花像是个躁动的小动物,喋喋不休讲个不停,像是要把这五天没讲的话全部讲完了。
傅平安本来还想提醒她要注意身边的宫人,但听着听着就忘了,甚至连手上解头发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洛琼花的声音越来越含糊,话语中也开始带上哈欠,傅平安听着这含糊的声音,也渐渐睡着了。
这令次日早上,傅平安被琴荷叫醒时,洛琼花因为头发被拉扯,也当机立断地醒了过来。
她像是只鹰似的瞪着眼睛直起身,傅平安道:“醒醒吧,今日要去宗庙占卜,你也要去。”
洛琼花含混点头,拉着头发,琴荷也发现了,顿时紧张道:“这是怎么回事。”
洛琼花心虚得连哈欠都只打了一半:“解不开了,是不是……是不是得剪了?”
那当然不能那么随便,理论上,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都是不能随意破坏的,但是琴荷也努力了好一会儿,眼看着天色越来越亮,还是解不开,她就只好拿了剪子过来。
剪得时候她手都在抖,傅平安只好温声道:“不是很严重,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虽说诗里的结发说的是束发,但只看文字,这不是更像是结发么?”
琴荷眼中流露出惊讶来,便嘱咐边上的人拿了个锦盒,将头发装进了锦盒里,道:“那奴婢便将这盒子收起来,愿陛下与娘娘永结同心。”
傅平安点头,又感觉到边上目光炙热,变扭过头去问:“怎么了?”
洛琼花摇了摇头没说话,但耳廓微红。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前人有写过这样的诗么?
还是,这是陛下为了叫她不要为此事不安,临时编出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