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想,小心提出请求:“我现在,可以去见森先生吗?”
“当然可以,他早就醒了,只是很虚弱。”宗像叔叔痛快给出答案,“那个叫‘中原’的家伙确认他无恙后,连夜返回横滨;现在,他身边仅有一个刚成型的异能体守着。
“但凡他对你产生一丁点恶意,我都有自信留下他的性命。”
缘一点点头,两人交换了一个类似‘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的眼神。
……那不是更像反派了吗!我哭笑不得。
港口黑手党的干部们似乎纷纷走向了两个极端:要么是长了八百个心眼,恨不得从早上睁眼开始和整个世界斗智斗勇,比如森先生、太宰,甚至包括尾崎小姐;
要么是直率得令人发指,比如中原先生。
我打开房门时,坐在床边的金发少女倏地抬头看我。成年形态的爱丽丝比幼年形态娴静,眨了眨眼,确定没有危险后,便安静地垂下视线,继续凝视病床上的森先生。
我冲身后的宗像叔叔摇头,关上房门后,独自走进房间。
“鹤音,”脸色苍白的男人目光柔和,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微笑,“好久不见。”
我拖了张椅子放在床边,想说些什么,又不知该怎么说。
我很清楚,身为首领的森先生永远以港.黑的利益为优先,为此可以将任何人作为工具侍者,这个‘任何人’里包括他最重视的太宰,甚至包括他自己。
得知他为我所做的一切、露出的每一个笑容,可能仅仅是为了把好用的复活道具绑在身边,而非我曾以为的‘合眼缘’或者‘爱屋及乌’。
质问吗?森先生不会觉得愧疚。
哭诉吗?森先生倒可能安慰我。
他已经失去了视若生命的ia,眼下唯一能让他产生情绪波动的,大概也就是自己的性命——扪心自问,‘杀了森鸥外’这件事,我无法做到。
“太宰君没有对我下手,最多只算作壁上观。”森先生平和找了个话题,“伏击刺杀我的另有其人,反而是他在最后关头突然反悔、救下了我。”
我下意识抓紧睡衣的下摆。
“我问他有没有成为首领的觉悟,他笑着回答不知道,然后把我扔给中也君。”森先生无奈地扶了下额头,“说来惭愧,我似乎、从未看清过那个孩子。”
“他可能……”我迟疑地抿了抿嘴唇,“真的不知道。”
太宰治从来都是个复杂的家伙。复杂到,连他也说不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森先生惊讶地看着我,然后慢慢地、释然地笑起来:“……你说得对。”
“鹤音,我知道这个请求很过分,”他注视着我,口吻认真,“但现在,除你之外,我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人能做到这件事——
“请回到太宰君的身边,成为能让他依靠的「支柱」。”
“你可以憎恨我,想要泄愤的话,杀了我也没问题。”森先生从容地弯了弯嘴角,“就当满足一个垂死之人最后的愿望,去拯救他最重视的组织,以及唯一的学生。”
“您不用这么说,”明知道我下不了手、还故意激将法的人是屑,我小声吐槽,“若不是您非要见我,我本该坐今早的第一班车返回横滨。”
森先生:“哈哈哈,那可真是抱歉。”
我吭哧吭哧把椅子搬回原位,斯文内敛、重伤苍白的男人靠坐在床上,含着笑意的目光无声随我移动,神情柔和得像在看幼猫进食。
推门离开前,我犹豫片刻,还是没忍住问出了一直藏于心中的问题:“森先生,您送我的那枚珍珠耳钉……真的没装定位器吗?”
暧.昧不明的晨光中,失去权柄的首领先生定定地看着我。注视我时,森先生英俊的眉眼间总是带着一股无害的温润,像雨中的湖泊,千丝万缕地与天空连成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声开口:“现在,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