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小肥胖一节

饭后,四福晋和妯娌们、孩子们赏花说话。

十七阿哥领着弘晖开蒙读书。

四爷和八弟、九弟、十三弟、十四弟,在书房品茶,人歪在美人靠的长椅子上,一点形象也没有。八贝勒在泡茶,兄弟们有说有笑的,他懒得只想歪着,喝茶的力气也不想用。

胤祥看着四哥明显还没休养过来的疲惫,放下茶杯,目露关心:“四哥,要不要请假休息几天?”

“请假也没用。”胤禵皱眉道,“四哥去请安,额涅要太医给四哥把脉了,说只能靠时间休养,要大半个月那。”

胤禟心疼道:“四哥,你说你干嘛亲自下去矿井?我们这打小练武的也是不灵的。反正弟弟每次在地里收割麦子一天,那就累得三四天缓不过来。”

“那是九哥你太胖了!”胤祥和胤禵齐声瞪眼胤禟。胤禟生气地瞪回去:“九哥这是比喻。九哥在说,我们武功好,但不是使力气的人。懂?”

“不懂。”

“二月份春耕的时候,谁喊累的?”

“九哥。”

胤禟气得抬脚就踹。

胤祥和胤禵一边躲,一边嘿嘿直乐。

胤禩看一眼四哥懒洋洋的姿态,拎着一个靠垫递给他,笑道:“都别闹。你们该去无逸斋上课了。”

胤祥/胤禵保持欢笑的动作不动。胤禟拍着椅子扶手直乐:“虽然成家了,但没有差事,还是要去读书,是不是这几天都偷懒了?”

“去就去!”

两个弟弟真的生气了,一起身,闹脾气道:“我们也会有差事的。”转身走了。

胤禟看着他们气哼哼的背影,更是放声大笑。

胤禩瞄一眼四哥:“四哥,十三弟和十四弟的差事你怎么想的?十三弟经常跟着汗阿玛出巡,但也要多加锻炼。十四弟不跟着出巡,老去无逸斋读书,也不是事儿。”

“是的四哥。十四弟再憋下去,真要憋疯了。”胤禟脸上的笑意一收,诉苦道:“这几年,汗阿玛出门就喜欢带着太子爷和十三弟,四哥你还能跟着凑上去几趟,我们就苦哈哈地留守。不说本就没有差事的十四弟,我们也憋得发霉。”

四爷眼睛半眯着,宽广的素袖薄薄拂过朱漆雕花的美人靠,动手调整八弟递过来的靠垫,人朝靠垫上一靠,说话也没有力气的样子:“先有零散的差事做着,再看机会。”

胤禟黑胖刚毅的脸堂上越发不忍和担忧:“四哥,你说你,非要亲自下矿井。今天下午还是在家里休养,不要去工部了。”

四爷端起来茶杯,手指摩挲茶杯的杯口:“我下去矿井看一看,才是真正地知道情况。”用一口茶:“五弟要准备去非洲,他手里的差事,你有空和他交接,配合六弟。”

“知道”胤禟愤愤地端着茶杯一饮而尽,嘟囔:“我说要去西洋好多次,都不成。哪知道是五哥先出门。四哥你就是偏心。”

八爷噗嗤一笑,目光温和,拎着茶壶给他续上茶郎朗道:“你亲哥就是这点机灵。你天天咋咋呼呼的,光嘴巴了。”

“哼!”

胤禟大不乐意,却又无可奈何。这就是排行低的苦闷了,亲哥养在皇太后跟前儿,天然身份高一头。亲哥和四哥关系更好,一起长大,他天天累死累活地忙,也要排在亲哥的后面。

“四哥你就是偏心。”胤禟一倾身,抓住四哥的衣袖求道:“四哥,我何时能去西洋?”

“你的酒楼盈利怎么样?”

四爷淡淡的一句,吓得胤禟不敢吱声了。一低头,到底是不甘心,低低道:“四哥,我那酒楼没有一点不法之事。……我将酒楼给管家经营,真的。四哥,你不要岔开话题。”

四爷抬手给他一个脑崩儿:“至少等你五哥回来的,再考虑你的要求。”

胤禟傻眼。他亲哥去的是非洲!非洲!一来一回要几年?

胤禩摇摇头。

不过,他也震惊四哥的安排,看向四哥,询问道:“四哥,弟弟也没想到那。五哥还有这样的胆量,汗阿玛还真答应了。真是去那吃泥巴的非洲?”

四爷点点头:“都说外面的世界大,将来你们都出去看看。”

!!!

哥俩都有点傻。

外头传来十阿哥胤俄的声音:“四哥?八哥?九哥?”

胤禟愣愣地回应一声:“都在,你自己进来。”

“我不自己进来,还怎么进来?”胤俄大大咧咧地走进来,没有察觉屋子里的气氛,也没发觉两个哥哥的表情傻乎乎,一撩袍子坐下来,从袖筒里掏出来一本剧本递给四哥:“四哥,三哥要人写的剧本,我要戏班子看了,都说好。你看看。”

四爷兴致起来,接过来剧本慢慢地翻着。

胤俄一看,自己拎着茶壶,拿过来茶桌中间的一个空茶杯,自己倒茶,微微惊讶道:“八哥,九哥,你们怎么不说话?”

两个哥哥齐齐咳嗽一声。胤禩道:“那什么,我在想我那剧本那,这几天完成一半了。”

“什么剧本?”胤禟好奇。

“好剧本。”胤俄喝完一杯茶,自己再倒一杯,手脚比划大夸特夸。“灵怪故事,铁骑、公案之类,和元代的肉傀儡戏类似,小孩儿喜爱的民间神话或以打斗为主的武戏。我看着也喜欢得紧。”

四爷将剧本递给八弟和九弟。哥四个讨论一番,末了说到正事,胤禟挤挤眼,小声道:“四哥,你不知道,这次山东灾民流到北京,大家伙儿都忙着救灾那。户部给事中黄鼎楫、汤右曾等人合疏弹劾李光地抚绥直隶灾民不利,不将灾民逃散情形据实陈奏,请求朝廷严加处分。都察院的御史吕覆恒劾奏高士奇早年贪污,去年秋审随意判决、荐人不当。虽然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但汤右曾几人和刑部的王士祯交好,都是我们太子爷的知己好友。”

胤俄喝了几杯茶,吃了一碟子点心,此刻抓着爪子“咔咔”地磕着,奇怪:“太子二哥为什么打压李光地?”

“谁知道那?”胤禟也琢磨不透,摸着下巴犯愁:“太子殿下,不是应该拉拢吗?这次下去那么多人,多少官员想要再上爬一步,汗阿玛看似没有在意这些弹劾,但是只升了陈廷敬做大学士,李光地和高士奇都没有份儿。”

八爷微微一笑:“没有人弹劾陈廷敬?”

“怎么没有?”胤俄一抬头,显摆道:“这事情,你们都不知道,我知道。山西的一个戏班子进京,其中一个角儿去拜见我,说了一些事情。说陈廷敬老家里的生意缩了不少,被人打击了那。陈廷敬这么多年没有被人抓到把柄,一身清白,不就是因为家底子厚实?这没了钱,哥哥们说那?”

这可真是……毒辣。

八爷猜到是可能是索额图倒下的过程中,这三位的做法引来的敌意。看一眼四哥,发现四哥望着碧蓝的茶汤,目光有点散漫,犹豫道:“四哥,你真的要旷工们也有正式作坊的匠人待遇?”

“什么!”胤禟和胤俄一起惊呼,不敢置信地看着四哥。

四爷的思路被打乱,闻言一抬头,愣神片刻,抚掌大笑:“八弟好主意。”

胤禩胤禟胤俄:“……”

“八哥,你出的什么主意?”胤禟和胤俄一起对八哥怒目而视。

胤禩懵,使劲眨眨眼,瞧着四哥眉眼喜气,还有力气端起来茶杯的模样,一个念头突然冒出来:被四哥坑了!

果然,两个傻瓜弟弟一起义愤填膺:“八哥,你给四哥出的主意,你帮四哥。八哥你不知道朝堂上的人都盯着四哥吗?矿工还要求待遇?这是戳戳儒家子弟们的脊梁骨那,……”

胤禩听着两个弟弟叭叭叭的责备的声音,嘴巴一张一合,气得五官变形,全无平日一点温润如玉的模样。四爷看一眼,觉得,这样的八弟果然更可爱,悠哉哉地品茶,对着气急败坏的八爷露出八颗牙齿,洁白一笑。

八爷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气得背过去。

混账雍正!

八爷心里各种诅咒混账四哥,可他只能在心里骂,那憋气的啊,憋的他一张脸通红。思及这件事的困难,可能自己又要弱不禁风地吐血一次,眼睛先湿了。

跟小时候每次被欺负的只能嚎啕大哭一般的可怜模样儿。

悲愤难言的八爷从四贝勒府,来到理藩院,却又听说容若的外室沈宛病了,容若匆忙出去探望,他赶紧接过来容若接待南海土司们的差事,忙到天黑,晚饭都没来得及吃。

刚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却又听到七哥说:“八弟有志气下矿井,七哥佩服。明天七哥陪着你,保证不拖你后腿。”

八爷眼前一黑。

他就是说一说啊。

实心眼的七哥也来添乱!

偏偏他还不能说实话,只能咬牙认了这“下矿”的事情,真要晕了。他这是什么命啊。

混账雍正是连番地算计着啊!

八爷好似看到狡诈的雍正悠哉哉地摊着休息的模样,气得心口疼。可是八爷再气,他只能咬牙答应七哥,明天上午就出发去门头沟,那就更气。

八爷真的气糊涂了,气得都要八福晋换一身粗布衣服,拎着粗粮馒头去给他送饭。

这帮忙是那么好帮的吗?

为什么朝廷对旷工如此厌恶那?

因为他们是高高在上的士绅们,天然地排斥看不起脏污的人。

又因为,像煤矿开采这样需要大量体力的活计,自然是身强体壮者更能适应。而这样的年轻人,本就极其容易被鼓动,干活又累又危险血性激发,只要有人喊一声“怎么样都是死,罢工!”就有无数人跟着罢工。

这是为官者最不喜的不定因素。

第二天早朝结束,康熙回来清溪书屋,听梁九功说老七和老八、老十三、老十四一起去门头沟了,甚是欣慰。

康熙摸着胡子,一脸与有荣焉的为人父亲的骄傲:“大唐李白说‘我爱铜官乐,千年未拟还’,他家里有矿,作为“矿老板”的李白,也是跟着自己的工人一起劳作,享受挖掘的快乐。希望他们四个混账,也能有所得。”

梁九功笑得一脸老褶子:“皇上,七贝勒和八贝勒、十三阿哥、十四阿哥都是好的。”

康熙点点头又摇摇头:“老七是好的。老八是被逼的。老十三和老十四,嘿,那就是坐不住的。宁可去门头沟,也不想去无逸斋读书。”

皇上您说的都对。梁九功讨巧地笑着:“皇上,奴才派人去送饭?门头沟的饭菜,四位阿哥爷一定吃不下。”

“不能吃也要吃。”康熙这方面很是坚持。“到一个地方,吃穿住用,和旁人一样,这才能有所得。”

魏珠小跑进来,行礼道:“皇上,奴才打听清楚了,四爷前两天去门头沟,四福晋带着弘晖阿哥去送饭。今天也是几位福晋亲自去送饭,都穿着粗布衣服,送去的也是粗粮。”

康熙:“……”

眼睛一瞪,怒气勃发:“我就说老四怎么没有来显摆他去门头沟了,合计着是带着朕的弘晖也去了!”捂着心口心疼道:“快去四贝勒府上,抱来弘晖朕看看。可怜见地,这是跟着他额涅去门头沟捡煤块去了啊。一定吃了大苦头了。”

梁九功一个激灵,快速道:“皇上,奴才这就去。”说着话,撒腿就跑出来清溪书屋,老胳膊老腿的,特快。

康熙还在心疼中,知道这老奴才也心疼弘晖,也没说什么。只对魏珠怒声道:“你们四爷那?”

魏珠吞吞吐吐:“皇上,四爷,四爷在家里那。皇上,四爷应该是累到了。奴才昨天看着四爷的疲惫,就奇怪那。”

可是康熙一点不疼儿子,只疼孙子。闻言更怒。

“见天儿地不去衙门,迟到早退。看朕怎么罚他!”

魏珠:“……”

得嘞,做了祖父的康熙,孙子是宝,儿子都是被使唤的稻草。

四爷今天在府里,那真是没有偷懒。先是陪着儿女们玩滑滑提、躲猫猫,听弘晖背书,听十七弟弹琴……等到弘晖被梁九功抱走,十七弟也跟着走了,四福晋和六福晋来抱走三个孩子,他刚躺到躺椅上闭眼养神。

四福晋的脚步声靠近,声音响起:“爷,几个妹妹在后花园里说话那,您去看看。”

得嘞,周礼:“敦”谓勉励;“伦”谓伦常。敦伦,每一个人到这个世间来都有自己的责任,有自己的任务,人伦、本分如此,要去尽到自己的本分。

简而言之,夫道也,作为一个好夫婿,不光是赚钱养家的,更要满足一个家所有女子们的陪伴需求。

四福晋看着爷慢吞吞的修长背影,一身宽松袍服轻轻飘着,风度翩翩,玉树临风。一手捂着胸口,酸甜苦辣的什么滋味儿都有。

别的男子都以左拥右抱为追求,自家爷明明有这个条件,却是催一下动一下,懒的不成样子,真是……。

她低头笑了笑,对一个新来的绿衣小丫鬟招招手:“去跟着你们爷,偷偷看着。”

小丫鬟脆生生地答应着:“哎。福晋放心。”

小丫鬟一副官府衙役办案的姿势离开了,好似要帮四福晋盯着,爷宠着哪个狐狸精了。四福晋无奈地笑。

果然,她和六福晋领着孩子们讲完一个小故事,听说孩子们被他们阿玛带着,一个上午就吃一顿奶,赶紧地要奶嬷嬷抱再去吃奶,小丫鬟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跑回来,气喘吁吁的,趴在她的耳边嘀嘀咕咕。

“福晋,爷一去后花园,格格们都去了。爷随意一躺,说:‘你们聊着。’就,就睡觉了。爷也没看谁谁谁,躺在陈格格的腿上那,陈格格的脸刷地红透了,其他格格们羡慕嫉妒晕了。”

四福晋头疼地按按眉心。

六福晋问:“四嫂,有事?”

“没有。”四福晋一笑,吩咐犹自不敢信自己眼睛的小丫鬟:“庄子上有新送来的樱桃,洗两盘子端到后花园,就说,我说的,要妹妹们伺候好爷。”

“哎哎。”

小丫鬟一阵风地跑走了。

六福晋眉心一皱,不赞同道:“四嫂您何必这样大度?”

四福晋瞋她一眼:“我不大度,你有弘时抱着?”

六福晋就嘿嘿笑了。

四福晋是一个很好的当家主母,每次皇上派太医来给她调理身体,她都要太医给格格们也都调理身体,力求府里的孩子都健健康康的。

可是众所周知的,四爷很懒,喜欢琴棋书画晒太阳睡懒觉胜过左拥右抱,跟那以前的“梅妻鹤子”的哲人似的。四爷一个月有半个多月住在书房,陪着孩子的时间都比在后院多,哪里来的子嗣?所以府里的子嗣大事,都要四福晋来操心。

四爷答应了四福晋,可他实在不知道在一群年轻女孩面前说什么,加上春日太阳太好,春困上来,发觉身边的格格是宠过的,干脆躺平了。

躺着果然很是舒服。

春风拂面,温柔可亲。四爷在胭脂香气中睡得香甜,一觉醒来揉揉眼睛,发现自己还躺在人腿上,微微惊讶:“怎么不唤爷起来?傻不傻?”说着话,举起来手腕上的腕表看看时间,他都睡了一个时辰了?!晚膳时间了!

待要起身,一双青葱玉手柔弱无骨地按住他的肩膀,轻柔如水的声音响在耳边:“爷,姐妹们都躺在两边那。”

!!!转头左右看看,果然自己的身边两侧躺了七八个格格,各个睡着小脸红扑扑的香甜。

四爷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跳出来脂粉圈,这才看清,自己躺着的是弘昀的生母,陈格格的大腿。

陈格格一身齐整的素色滚边云纹旗袍,内外两层浅蓝和深碧的披肩繁复重叠,坐着不动也恍若一池春水波光摇曳。她的衣衫永远是蓝色为多,华贵中更见清冷疏落。更因为孩子去世最近心情郁郁,仿佛隐约于繁华荼蘼中的一分落落寡欢。此刻她的双手拢于旗袍上,臻首轻晃的瞬间,金枝双头珍珠钗划出一道道清冷的光泽,仿若她一贯的神情,游离在明媚春光之外,好似不可捕捉的白云般扑朔迷离。

她的出身是一众格格里最低的。其实以她的出身,能进来府里已是意外了。然而于她,似乎真是不介意,或者是真的不满足,自从进来府里永远是这样的冷淡的,含一缕淡漠的笑,冷眼相看。

又因为她文采好饱读诗书手也巧,一手丹青堪比当世大家,四福晋喜欢就多宠着。四爷对她从来都是敬着居多,一般见面都是讨论诗词书画,咳咳,真同窗学习那种。

四爷发觉她要起身,却不利索,皱眉道:“坐着别动,爷来看看。”

四爷上前,给推拿手法给她大腿活血,态度认真,没有一丝亵渎。

陈格格安静地看着爷线条完美的侧脸,在春日阳光的照耀下,细微的绒毛都清晰可见。她忽然妩媚一笑,秋水明眸中水波盈动,恰如冰雪初融,春光明媚,后花园的百花都黯然失色。

“谢谢爷。”陈格格轻声道。知道他看不见,她可以放心地表达一次情意。

“爷没谢谢你,你要谢谢什么?下次可别这么傻,觉得累了就唤醒爷。”

陈格格眼波一闪,还有下次吗?

爷的手法很利索,身体上的麻木没有了,放松酥软的如同的她的一颗心。

“慢慢站起来试试。”

陈格格依依站起,迎着阳光,看着面前的夫婿,微微一笑,眼波悠悠望过找来的四福晋的面庞,福身行礼。

四福晋察觉到她刚那盈盈眼波,只一眼,只觉遍体似被温软恬和的春水弥漫过,骤然洋洋一暖。陈格格向来神色冷淡,今天神色这般温柔,四福晋却一点不意外。她们知道彼此的小秘密。

陈格格的声音清凌若破冰之水:“爷、福晋,要唤醒姐妹们,一起用晚膳吗?”

“嗯,叫醒她们吧。”四福晋瞄一眼已经在绞毛巾擦脸的自家爷,看一眼这些抓住机会“一起”午休的妹妹们,咬牙微笑道:“明儿画一幅海棠春睡图,也是应景了。”

“福晋,我明天画。”陈格格柔声应承着。双手端庄地放在胸前,敛姿容,似一株出水芙蓉舒展有情,盈盈向风。

四福晋转头看一眼自家的木头·爷们,真不知道是该吃醋,还是该庆幸放心。

六福晋抱着弘时回去自己家,四爷陪着一家人用着晚膳,临出门的时候,四福晋给他打理仪容和服饰,嘱咐道:“弘昀去世有小一年了,陈格格还是再有一个孩子,好走出来。爷您最近多去看看她。”

“福晋?”四爷再不懂,也知道女子和男子,都是一样吃醋的,不解地看着她。“是皇额涅和额涅和你说了什么?我们已经有了弘晖和弘时了。”

四福晋的目光倏地一跳,轻轻地摇了摇头。四福晋素来清减不爱奢华,过日子讲究节俭,正院里只顾着四爷的喜好摆上书画花卉等等,绿影叠翠,春光乍然进来,照亮她唇角的一缕微笑渐次温暖明亮。“爷,是皇额涅和额涅提及子嗣的事情,也是我着急的。府里的子嗣太少了,爷,我也是真想再要一个孩子,我不累。家务都是熟悉的,有孙嬷嬷和朴嬷嬷看着,几个管事的都是好的。”她的声音越发温柔,眸子底处越来越沉醉,有华彩流溢,“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爷的那天,爷带着小团子的十三弟,我就知道爷是喜欢孩子的。爷顾着我的心情,我何尝不顾着爷的喜好?府里多几个孩子也更热闹那。”

四爷负手站着,一贯惫懒的俊脸上,有一抹温柔沉静的神色:“福晋,爷曾经和皇额涅提出来,府里的一些格格,可以出府嫁人。”

做皇帝都没有心思折腾满三宫六院,更何况如今?四爷自认,他对于男女之情真的不看重。

四福晋微微垂着头,小两把头上的钗环轻轻摇晃,发上的玫瑰花膏有沉郁的气息缓缓散开,香味别有清淡芬芳。低声道:“爷,皇额涅和我说了。”鼻子一酸,微微红了眼圈:“我知道爷的心意,认为她们出府嫁人更好。可有缘分进了这个府,谁会舍得离开爷那。”

???四爷迷糊:“不舍得离开爷什么?”

四福晋胸口堵着一口气,一抬头啐了一口,方才破涕为笑:“不舍得离开爷的木头。”

“……”

四爷有点懵,可是苏培盛站在门口喊着:“四爷,皇上派人找四爷那。”

捏捏福晋的脸蛋儿,四爷冷哼一声:“福晋的胆子越发大了,爷回头再和福晋辩论辩论。”

朗声大笑地出门了。

四福晋痴痴地看着他的背影,鼻腔里还是夫婿身上的沉香熏香的味道,等到那修长挺拔的身影看不见了,蓦然低头一笑,耳朵上的三双嵌珍珠蝶恋花耳坠便晃得花枝招展。

家事、国事、天下事。四爷勉励自己做到力所能及的最好,可他的性格中有保守的一面,认为男子总是要以外头事务为重。

四爷骑车在路上,慢悠悠的看着春天里放风筝、蹴鞠球,洋溢春天欢乐的人群,琢磨不出来,便问苏培盛:“福晋说爷是木头,为什么?”

苏培盛转动车子方向躲开一个孩子,嘿嘿直乐:“爷,福晋说您不懂风情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