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了。福晋的胆子是爷宠出来?爷可不敢认。爷记得,第一次见到福晋,福晋举着绣筐要拼命那。”
“……那不是不认识爷?过去那么久了爷还翻旧账?”
“爷在证明,福晋的胆子,不是爷宠出来的。爷宠着福晋,福晋只会长得越来越好。”
“真的?”
“真的。”
“皇祖母、皇额涅、额涅,都生我的气了。”
“嗯。”
“……我知道,她们在保护我。”
“嗯。”
“我会尽力孝顺长辈们的,爷。”
“……再次进宫,怕不怕?”
“才不怕。”宫女们太监们可能会有的议论纷纷,甚至为了做给太子和太子妃看,疏远欺压自己,她都猜得到。蹭蹭脑袋,红着脸,饱含愧疚的语气:“我担心皇额涅的身体,可我最近不好进宫,托了七妹妹和八妹、九妹说了,要她们多注意着。”
“爷明天进宫看看。福晋在家里好生休养几天。”
“嗯。”
外头还是风雨漫天,屋里的气温很是凉爽。暖阁里,小两口慢慢地说着话儿。
四爷开始了解福晋的另外一面,他从来不知道的一面。
她今天,因为皇太后的怒火,是真的害怕的。
皇贵妃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来身为皇贵妃的威严,送她和几个秀女在一间小屋子里,派好多个嬷嬷们守着她,不给她行动的自由。
她真的害怕了。
完全凭着一股气撑着,安抚好了几个秀女,自己摔了一屋子的瓷器闹着要见皇太后。
这才被分别安排在西三所,几个公主的住处。
可她也是要强的,不后悔的。
争啊,凭什么不争?你不争,你不表达出来自己的愤怒,别人都乐得装看不见,乐得夸你大度识大体那。
惠母妃明知道自己争不过皇太子,还是和太子妃据理力争!皇贵妃要顾全大局,德妃要保持她的形象,她不怕,她为什么不争?
自从母亲去世,继母进门,父亲和哥哥嫂子们各自过自己的日子,年仅六岁的她就明白了,你不争,别人永远当你是哑巴,你吃亏了别人同情地抹着没有的眼泪,说你一句“可怜的,是个好孩子……”
小小年纪的四福晋早就明白了人和人之间,就是争斗的,你不强,就等着被人欺压,被人夸所谓的“好孩子”。
十岁嫁进来皇家,在偌大的皇宫里,懵懵懂懂地学着宫里的规矩,生怕哪一步走错了万劫不复,带累了爷。她以为她会在夜里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哭,可是爷总要她笑出来。
爷宠着她,好似补偿她失去的童年和少女时期,要她越来越自信。慢慢地,她也就习惯了,宫里的“老虎们”,其实也是人。和娘家里为了一件新衣服一朵绢花的争法儿比,高级、文明、斯文……但万变不离其宗。
皇上明知道,他不直接答应太子的请求,其实就是变相的默认了争斗,可他就是没有直接表态。太子妃去抢人,惠母妃去争。皇上偏心太子,明知道未来的皇帝的心思谁敢拒绝?皇太后愤怒也为难,没有直接说指给太子,派人去找皇上,皇上又能说什么那?闹大了,皇上最终还是疼着皇太子的。
还是要自己去争。
四爷顾着皇家体面,兄弟情意不能出面,她凭什么不能出面?
哪怕闹得头破血流,也要对方不舒坦了,知道自家爷不是任由他欺负的。
毓庆宫那么多美人儿,太子殿下非要抢这几个?说是动心,我才不信。不就是以前看着曹寅不是曹嬷嬷亲生的,和曹嬷嬷关系不好,没想到皇上会重用曹寅却不重用曹嬷嬷的亲生儿子?不就是看着容若天天病歪歪的,没想到他能活这么久还升官了?现在要拉拢人家了,不管不顾地要人家的女孩儿,可怜几个女孩儿夹在中间,哭都不敢哭,这样被争斗,万一被骂一声狐媚子,以后还怎么做人?
这是我家爷们的青梅竹马,我当然要护着。既然你们撕破了脸,我也不讲脸面,我就要明堂正正地站出来,告诉你们:这是要皇上给亲自指婚,你们没有资格争。
四爷伸手捏着她小巧的鼻子,哭笑不得。
“爷的青梅竹马福晋也护着?爷亏了,小时候应该多认识几个。”
四福晋一扭头,瞪大了眼睛醋道:“额涅和我说了,爷就在几个妹妹两三岁的时候见过两面,后面都没见过几个妹妹那。人家都不记得爷的长相了。”
“这样?好吧。爷那时候读书辛苦,她们进宫请安,爷确实见不到。”
四福晋不乐意地一声“哼”!
“皇额涅和我说过,说爷是晒太阳辛苦。”
四爷:“……”
摸摸鼻子,小小的尴尬:“皇额涅这也告诉福晋?爷的高大形象都没了。”
“噗嗤”一声,四福晋因为他的语气扑在他怀里乐呵呵地笑。
好一会儿,又撒娇道:“爷,几个女孩儿跟着我走,说明也是有脾气的人那,有些人挤破了头要去毓庆宫,她们不想去那。”
一副同盟的同仇敌忾的语气。四爷哭笑不得。
四福晋抓住他的大拇指,发现他没戴日常的白玉扳指,手腕上只有一串菩提佛珠,忙起身从床头柜上取下来扳指给他戴上,握紧了,感受身边人身上暖暖的阳气的安全感,又说:“爷,她们都是好女孩儿,我也喜欢得紧。我们被皇额涅关起来的时候,容若的女儿还能撑住安慰我那,就是不知道皇上怎么处理?最好给好好指一门婚事,小女孩还小,哪里知道该选什么样的心上人?还是皇上指婚好,皇上的指婚是最大的体面那,凭她们的本事,即使男人顶不起来,她们也能把日子过好了。”
“好爷去问问汗阿玛。”
“谢谢爷。”四福晋目光闪动,趴在他的耳朵边悄悄地说:“我拉着她们走的时候,真怕她们哪一个不走。果然是爷的青梅竹马,都是好姑娘。爷,我知道要暂时避开风头,我嘱咐她们那,回家就装病,可也不忍心要她们受委屈了。嫁人是一辈子的大事那。”
“好最近容若家里和曹寅家里,估计会和我们避开。十三弟和十四弟冲去找汗阿玛,也被关了禁闭。明天中午出来,福晋准备一些他们吃的。”
“……我记得了。”四福晋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更是心疼。纳兰家、曹寅家和他们避开是应该的,这个时候不能联系。可是十三弟和十四弟?
她看着四爷沉默的面堂,知道两个弟弟因为他被罚,心里头难受那。
抱着他的胳膊,默默地陪着他。
四爷在家里陪着四福晋一天,第二天早上去工部出来事务,中午,先去畅春园领着两个弟弟回来府邸,洗漱沐浴吃一顿好的,好好休息。
听他们赤脚站在床上又蹦又跳的,开心地喊:“下雨好!下雨好!都不能成了,弟弟的侧福晋也不能成了!”一副叛逆少年的小样儿,保持微笑。
胤禵扑上来:“四哥,你不知道,我们哥俩在禁闭室里思考好多,汗阿玛要给我们选的侧福晋,那不能比哥哥们的侧福晋身份高啊,估摸着是八品九品的员外郎家的。员外郎啊,也就比衙门里看大门的勉强体面一点儿。”
四爷:“那都不要侧福晋了?”
“不要。”胤祥头摇的拨浪鼓似的,求饶道:“求四哥你和汗阿玛说,我们都不要侧福晋了,我们都想明白了。”
“不后悔?”
“不后悔!”
异口同声的坚定。四爷笑了。
“你们还小,暂时确实都不需要。四哥会和汗阿玛说的,也会和额涅、宣母妃说的,等你们满了十五岁,身边再安排人。现在,都去好好睡觉。”
胤祥和胤禵傻眼了。
不想要汗阿玛施舍一般的安排,不代表他们不好奇儿女之事啊。
“四哥,凭什么是十五岁?”
“十五岁才真正长大。”
“!!!”
胤祥和胤禵气哼哼地要和四哥辩论,可四哥威势太强,他们实在太困了,关在禁闭室里一天一夜没睡好没吃好,困意上来,闭眼就睡。
四爷等他们睡着了,吩咐苏培盛带着人守着,带着两套茶具,去了畅春园。
父子两个拿着茶具欣赏,笑得跟真的似的,乍一看,还真是其乐融融。
康熙挨个拿在手里,细观,品评:“都说此即撇也,坦口折腰,手把之,其口正压手,故名。朕看下来,这种形容也仅仅是说对了一半。这个,翠边墨彩山水杯,好像更有八旗学院课本里的力学设计的精髓,朕这一握杯即会感觉有一股下坠的力量,杯沿会稳稳的贴在人手的虎口之上,这才是压手杯的独到和奇妙。”
四爷嬉笑:“汗阿玛懂茶,也懂茶杯。儿子认为,日常除了处理政务,在湖边泡一壶茶,享受享受耳根子清净的时光,挺好。雅物宜人,光致茂美。这两套,造型、花纹、尺寸和轮廓,一切烧造的过程都是儿子亲自监督的。汗阿玛您看着,还有其他想要的吗?”
康熙对儿子的孝心很是满意。
“这里头,梅花杯、内青花青绿山水杯、湖畔垂钓,三个朕最喜欢。朕这一辈子是不可能了,只能在这些小事务上体会体会心归山水的美妙了。”
四爷:“活眼砚凹宜墨色,长毫瓯小聚茶香。汗阿玛,您在的地方,就是山水。”
“……”
康熙牙疼:“难得听你说一句好听的,听着还不大习惯。朕听说,四福晋这次的表现,那真是惊呆了满宫的人,前朝,四九城所有的大户人家听说了,都是啧啧称奇地,竖起来大拇指。
两个字,佩服。”
“汗阿玛,您是没看见,她见到儿子,哭得那个凄惨。眼泪哗哗的,比大雨还汹涌。”四爷很是嫌弃。“昨儿在家里哭了一天,要不昨儿儿子就给汗阿玛送来这茶杯了。”
“嗯。巴巴地送来茶杯,要做什么?”
“求汗阿玛护着那。太子二哥和大哥都想要儿子名下的几个匠人。儿子手里就这么几个人,汗阿玛。”
“嗯。这茶杯朕接受了。朕护着你。”
“儿子谢汗阿玛。汗阿玛,儿子要福晋在家里休养几天。至于儿子的郡王爵位,汗阿玛您先别撸下去,等这个事情过去的,免得外头人看笑话,说皇家为了一个女子争斗成那样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