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我二十二,接手四军的前夕,我一整晚没睡,在想和你一样的问题,”发皱的领子在萨丁的手下重新恢复平整,他抬起头,看向宋白,道:“后来……”
宋白等了半天,没有等到他的下文,“后来?”
“没有然后了,”萨丁道,他笑起来,像他们前院花园里蔷薇花瓣上晶莹的露珠一样剔透。
“……”宋白有点气闷,不是因为萨丁又一次戏弄他,只是生气自己竟然需要萨丁安抚。
“别生气,”萨丁对着宋白的唇啄了一下,他望向窗外墨蓝色的夜空,道:“这样的天,我一直看到天亮,第二天顶着黑眼圈去了营地,那帮小崽子们闹腾,我心浮气躁,正好用他们泄了火气。”
他用柔软的发顶蹭了蹭宋白,宋白被他安慰搞得没了脾气,自觉递上手臂,把萨丁搂在怀里。
萨丁自己找了个舒服位置,贴着宋白,他因为临近预产期,每天睡眠时间都很长,这次因为紧张和宋白熬到现在,已经到了极限。
他打了哈欠,眼睫毛上挂了一点水汽,决定不再戏弄宋白了,低声道:“明天盛家内院可没人给你泄火,还是早点休息,养足精神,才能应付仪式……”
说着,头一歪,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窗外的云层后边露出月亮,淡淡的月光照亮了萨丁酣然的睡颜,睫毛上纤细的水雾随着他呼吸微微颤动。
宋白用指腹轻轻揩去雾气,又将萨丁外面的手臂重新放进被中。
萨丁说得对,他早就答应了,早就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现在躺在床上就是等着明天挨宰)。他为此做出了那么多准备,若是现在才开始犹豫对错与否,岂不是也对自己太没底气了?
一切再差又怎样,萨丁已经在他身边,宋白搂过萨丁,如此想道。
当天晚上,宋白做了个梦,他梦见自己的继任仪式上被打断,底下的人抗议说他不配,改选了萨丁登上家主之位,宋白还在一旁拼命鼓掌,真心实意地认为萨丁坐这个位子是众望所归。
荒唐得第二天早上醒来,宋白都没缓过劲儿,瞪了天花板半个小时。
早饭吃得食不知味,宋白感觉自己快把客厅中央的地板给踩光了,直到小助理小声提醒他,他才注意到换衣间里,正对着镜子坐的萨丁一脸呆滞。
“萨丁,还有一会儿,我们就要出发了。”宋白看了看时间,在管家一早上的催促下,宋白吃完饭后就飞速将礼服穿戴整齐,精致华美的古代制服将他的身材衬得更加修长,袖口精细的盛家家徽纹样,使他仿佛是从宫廷走出的贵公子。
“先别管我,让我再换一会儿!”萨丁用手推拒了他,他的手插入发间,又一次揉乱了头发,因为孕期一直偷懒没剪短的头发有了些许长度,萨丁这一揉,乱得可以媲美鸟窝 不过光泽靓丽,质地上乘。
“宝贝儿,你在紧张。”宋白站在他身后,头搁在他肩上,笑道,萨丁几乎能感受到从他后背传来的宋白因笑声而发出隆隆震动。
“不要说了,算我求你。”萨丁用手把脸埋起来,昨晚上他还安慰宋白呢,现在风水轮流转,轮到他被宋白嘲笑了。
“怎么了?和我说说?”宋白说着,揽着萨丁肩膀,坐了下来。
这是一个普通的四方凳子,没有椅背和扶手,只有光秃宽大的坐垫。
饶是如此,萨丁还是被他给挤了一下,差点摔到地下,还好宋白眼疾手快,给他拉了回来。
但这样,两个人靠得就太近了,“热!”萨丁推开他时,理直气壮地说。
“少爷,我们该走了 ”楼下传来管家的声音,和他踩在楼梯上行进的脚步声,但,当他的视线与宋白目光接触的时候,他闭上嘴,又退了下去。
“我居然真要当盛家主君了。”萨丁哀叹着说。
他把头栽进宋白的怀里,生无可恋。
“我被盛老认了回去,你不是早就知道了?”相比于萨丁昨天晚上的小小戏弄,宋白很是豁达,但少不了一点点恶劣 他含着笑意说的。
“不一样,”萨丁用手把挡在眼前的碎发往后面捋,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道:“我知道你身世,但我还没做好准备。”
或者说,他从来没做过准备。
两个月里,宋白依旧按时回家,萨丁也照常在军部和家之间往返,如果不是能在终端推送上看到宋白出境,萨丁几乎以为他们现在和过去没什么两样。
顶多是宋白会成为盛家继承人,而他还是宋白的雌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