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那般,他的雕刻技艺还是很过得去的,制作的东西必也不会比那玉佛差,整体雕成,故意分割,再行弥合,从艺术性上来讲,这本就是整体,原装正版,怎么也比重新制作的部件要好,更为协调统一,岂不是好过了后来修复匹配的?
脑中念头一转而过,不说现在停下考试这般做有没有时间,只说这样做的意义,又在哪里呢?
难道是用修复师的考试来检测已经经过系统考试的雕刻匠的技艺吗?
关键还是未必有用。
系统考试的评价标准,纪墨不会到现在还看不明白,总的来说就是大浪淘沙,那大浪是时间,那沙是作品,任由时间的长河冲刷作品,由作品的历史来确定成功与否。
这种成功,本身就是有着偶然性的。
留存到后世的若干古物,是所有的都价值不凡吗?不是,破蓑衣也能留下,杂物碎屑也能留下,但这些东西留下的意义在哪里?告诉人们历史上曾经有过这样的存在吗?
留下本身,没有一定的规律和范围,是随机的。
如同被河水冲刷到岸上的石头,有光滑美丽的鹅卵石,也有依旧不肯消磨棱角的丑陋石头,一定要说两者的几率哪一个更高,恐怕也很难给出一个定论吧。
珍珠,砂砾,随便什么,都可能被历史挽留。
同样的物品,换一个时间,换一个地点,可能就无法被容留到后世,那么,是失败了吗?是它之前的成功被误判了吗?
都不是,在系统的标准里,留下的时间越长就越成功,如同有一个旁观者在见证,见证那物品所经历的历史,以老为尊。
这是以时间为准,而非以物品价值或者物品本身为准的考核标准,说它公平,同样是经受时间考验,哪怕有着偶然性,时间本身是公平的,不会为任何一个物品而停留。
说它不公,这种考核本身就是很难预测的一件事,与所有客观的标准都没关系,物品什么形状无所谓,物品什么价值无所谓,物品本身的材质更是无所谓,随意地丢在时间的长河之中,什么时候被冲刷上岸,什么时候就是终点,而这种冲刷,不会被重量等外在客观的因素所影响,更显无情。
如此得到的结论就很简单了,哪怕是纪墨,也不能保证之前通过考试的作品还能再通过一次考试。
或者说,这个时间检验,跟他的技艺关系,呃,不那么大。这一想,似又有几分不公了。
考试检验的不是技艺,那是什么?
所有的思绪都不过是一霎,纪墨很快选定了考试作品,就是眼前的瓷瓶,以修复的若干分类来说,瓷器类只是单纯的一类,并不能够代表他的修复技艺高低,也无法全面展示这份技艺的好坏,但,放在系统考试之中,这样的考试标准,本来对技艺的优劣便不是唯一的追求,只能说好东西留到后世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也并不是说那些不好的就不会留下了。
有些丧丧的想法,好像所有的努力都无法化作最终的璀璨,努力研究的烟花是那样色彩斑斓变化多端,让夜空都不再寂寞,然而,评判的那人只是想要听烟花炸起时候的响声是否响亮,也许越好看越响亮?
第299章
【请选择时间,五十年,一百年,两百年,五百年……】
“五十年。”
灵魂脱离身体的束缚,冉冉升起的时候,有一种被点燃的感觉,若那袅袅青烟,追逐着天空的高度。
从上俯视下方,云朵遮掩了许多地方,像是刻意隐藏某些不想为外人知的秘密,却影影绰绰,故意露出来一些引人遐思。
“师父最后修复的瓷瓶你可看见了?”
“那个鹤瓶?”
小徒弟目光闪烁,声音轻轻道,“不曾见,师父放在哪里了吧。”
“真奇怪,怎地没有了?”
“师兄,明日我就走了,你在这里顶立门户,我就去别处好了,总不好在一起抢饭吃。”
这话实在是善解人意,修复师人少的另一个制约因素就是有物件要修复的客户也很少,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会把破损的东西拿去修复的。
“不必如此,师父说过让我二人守望相助,原来怎样,以后还怎样就是了。”大徒弟很有师兄范儿,并不准备把师弟赶走。
“师兄怎么说这等天真话,以前咱们挣得多,那是师父的名声撑着的,你我的手艺,跟师父相差多少,咱们心中有数,外人也不会不知道,天下修复师又不是只有咱们家,必有不少慕名而来的也要慕名而去,我们若不知变通,只怕守成都不能,还不如分开了,各自闯荡,也多一条活路。”
话语在情在理,是个脑子灵活的,纪墨听得暗暗点头,这是自己故去之后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