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桃源

乘风君不必说了,脸上添了几分怒气,恶狠狠地瞪了欢云姬一?眼,又去瞪着鹿云舒。

鹿云舒心情也不美妙,刚才欢云姬一?说完话?,他几乎是?瞬间就感受到了九方渊身?上尖锐起来的气势,莫名一?抖,简直有苦说不出,还得好声好气说话?,更加浪荡地回答欢云姬。

“卿卿儿美意,花某人荣幸之至。”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身?边传来一?声很轻的笑,没什么温度:“呵。”

得,要完。

鹿云舒默默给自?己掬了一?把同情泪。

欢云姬风风火火地发了话?,一?众修者再没阻拦的,抱着看戏的态度,目送鹿云舒往琴音艳魔进入的地方走去。

九方渊紧随其后,刚走了两步就被人拦住了。

“阁下?尊姓大名?”

九方渊之前一?直没有说话?,鹿云舒抢了大部分视线,到此?时,他的存在感才变得强了起来。

鹿云舒随口道:“我?一?朋友,和我?打赌了,带他去见识一?下?,看我?能不能与琴音艳魔相谈甚欢。”

他不敢再提什么“春风一?度”,怕这醋坛子又打翻。

树杈上,欢云姬半躺着,娇笑不停:“带个朋友,还是?花郎君会玩,妾身?还没玩过这么刺激的,以?往都是?看着别人玩,待花郎君出来,也带妾身?长长见识吧。”

鹿云舒:“……”

欢云姬出身?魔界合欢门,她一?句话?,就把鹿云舒良苦用心的“相谈甚欢”给毁了个干净,这下?不止九方渊会打翻醋坛子了,鹿云舒还额外多赚了一?众修者新奇又惊诧,鄙夷又羡慕的目光。

鹿云舒:呵呵,长见识个鬼!

有人还想?说什么,乘风君破天荒开了口,他也不瞪着鹿云舒了,远远地看着天边:“两个金丹期修士,先进去也无妨,若是?有旁的心思,哪里逃得掉。”

天边有云霞成群,簇拥着一?行白鹤,往这边缓缓而来,声势浩大,远隔百里之外,都令人无法?忽视。

“是?渡劫期老?祖!”

“真的有渡劫期老?祖来了,看来凝神果注定不是?咱们能拿到的了。”

“如此?也好,本?来就是?看热闹的,修真界都多久没渡劫老?祖的消息了,若有幸能看到渡劫老?祖出手,兴许能够有所感悟,对咱们修为进阶也有帮助。”

“没错没错。”

……

渡劫期老?祖真的来了,还来得这么突然,九方渊与鹿云舒对视一?眼,趁着修者们眺望渡劫老?祖的工夫,快速往树林外掠去。

硬拼不行,只能智取,要想?在渡劫期老?祖手下?瞒天过海,不容易,首先要争取更多的时间,有时间才有机会。

两人把速度提到最快,几息之间就没了踪影。

躺在树杈上睡觉的欢云姬懒懒地抬起胳膊,将团扇往脸上一?遮,淫靡的刺绣掩映下?,一?点笑涡若隐若现。

琴音艳魔是?在树林外失去踪迹的,人不可能无故消失,此?处定然有什么法?阵禁制,蒙蔽了他们的眼睛。

九方渊一?言不发,释放出神识,扫过树林外光秃秃的土地。

鹿云舒摸了摸鼻子,悄悄凑到他身?旁:“还生气呢,别气了呗。”

九方渊不睬他,沉默地看着半空,查探着哪里有障眼法?的痕迹。

“那是?欢云姬瞎说的,和我?可没关系,出了事她也找不到我?,都是?花絮棠那浪荡货的债。”鹿云舒舔了舔唇,赔笑道,“到时候咱们拿了凝神果,去和拍卖行换鲛皮卷,两种宝贝都拿到手,就改头换面,逃之夭夭,做一?对活在传说中的潇洒大盗。”

九方渊沉默了一?会儿,分给他一?个眼神:“不怕人家来找你麻烦?”

如果真的拿到了凝神果和鲛皮卷,那拍卖行和正?邪各路修者,怕是?都不会放过他们。

鹿云舒嘿嘿一?笑:“怕什么,都是?花絮棠干的,跟我?鹿云舒有什么关系。”

“你敢保证没人能认出你不是?花絮棠吗?”

这件事九方渊早就想?问了,鹿云舒大摇大摆地说自?己是?花絮棠,在他看来过分大胆,万一?被识破,两边都要受牵连。

“这个不用担心,肯定不会被识破的。”鹿云舒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我?装得这么像,脸一?遮,能识破的只有花絮棠本?人,他又不在这里。”

九方渊对他的自?信持有怀疑,看着鹿云舒一?副憋不住笑的模样,突然想?起鹿云舒刚才确实没有被修者们识破的事,福至心灵:“你是?不是?经常装成花絮棠?”

“也没有经常吧,只能算偶尔。”鹿云舒眼神飘忽,“行走江湖不方便,有些坏事啊、拉仇恨的事啊、得罪人的事啊……每当这时,就会借他的身?份来用一?用,也算是?给他一?个小?惊喜吧。”

鹿云舒不可能夸大其词,九方渊额角直抽,觉得自?己可以?从他刻意回避的交代中猜出这个小?惊喜究竟有多大。

鹿云舒一?脸真诚,语气笃定:“你相信我?,真的只是?偶尔,花絮棠那渣男,配得上我?给的惊喜。”

这是?花絮棠配不配得上的问题吗?!

九方渊简直想?撬开鹿云舒的脑壳,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他努力装出一?副心平气和的样子,平静问道:“偶尔是?怎么个偶尔,也会像刚才一?样说话?吗?”

像刚才一?样言辞放浪,喊什么卿卿儿,对着其他男男女女笑得暧昧。

鹿云舒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掩着唇咳了两声,不说话?。

九方渊眯了眯眼:“这个都不敢说,难不成之前是?骗我?的?”

“怎么可能骗你,别冤枉好人啊。”鹿云舒弯着眼看他,因着面具遮掩,看不清楚神情,只能看到那双笑眼里满是?宠溺与无奈,“会……吧,主要是?那狗东西?太浪,不这样说话?没人信,我?也只是?说说,从没有和任何人真的做什么。”

九方渊当然知道鹿云舒不会和别人做什么,但只是?说说,就让他心里戾气难平,恨不得把和鹿云舒言辞暧昧过的人都活剐了。

九方渊不说话?,鹿云舒心里发虚,他知道这人醋劲儿有多大:“还气?别气了好不好,我?保证以?后不这样了。”

他对感情很认真,认准了谁就是?一?辈子的事,也能够做到将心比心。

从前没和九方渊在一?起,行事不恰当就不恰当,反正?没情感上的愧疚,现在两个人在一?起了,再和别人说那种话?,即使是?演出来的,即使有其他目的,即使于?情于?理过得去,但鹿云舒过不去自?己心里那关了。

他要他的爱人光辉灿烂,能够在爱里无拘无束,不希望因为自?己能控制的言行影响九方渊,不希望九方渊囿于?误会不满。

当年在淮州城坟地,泗允死后的漫天萤火中,他就许过愿立过誓,会保护他的阿渊。

做朋友的时候,他要九方渊平安。

做爱人的时候,他要九方渊喜乐。

“不是?气。”九方渊闭了闭眼,一?把将鹿云舒拽进怀里,“是?嫉妒。”

嫉妒你对别人言笑晏晏,嫉妒你对其他女子的亲密态度,嫉妒你刻意表现出来的暧昧,甚至嫉妒从你嘴里说出来的“卿卿儿”三个字。

我?该如何告诉你,我?的小?殿下?,当你看向别人的时候,我?只想?把除你我?以?外的人都杀光。

不单单是?天下?的小?侯爷,不单单是?世间所有男人,曾经提过的那句话?,未曾说出的答案是?天下?所有人。

而我?确实这么做过。

鹿云舒本?来就说服了自?己,将心比心,能够理解九方渊的心情,此?时听到他带着叹息的回答,不由心尖发酸,软得一?塌糊涂。

像清明?时分的细雨,润湿地底,亲吻藏在土下?的隐秘爱意。

种子萌发,藤蔓破土,从此?他的世界,草木疯长,缠住他四肢,拉他入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