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江晏迟没事做了,躺在被褥里头,感受着耳畔呼吸的热气,心里忽的像是万马奔腾。

喧嚣一片。

喉结上下一动,转头看着身畔近在咫尺的楚歇。

那人分明没睡着,可闭着眼,一副不想理会世事的模样。

靠的这样近,可以清晰地看清他每一根睫毛,鬓角的每一根发丝。那瓷白的肌肤薄薄地一层覆在纤瘦的肌理上,脖颈处隐隐还可见血管。

柏兰香气味好像融在他骨子里,挣了一番出了汗,软玉温香。

见楚歇像是真有些困了。江晏迟取下他口中的布帛。

那人鼻尖微粉。

嘴唇被药熏得也比往日更殷红。

他瞧了这张脸四五年,怎么从前好像没发觉此人美得如此惊心动魄。

分明入秋了,可江晏迟却觉得屋子里热得很。

辗转几番,便听到身后传来凉薄地一声:“我昨夜也没睡。你能不能解开,我想好好睡一觉。”

声音里有些退让,明明是很正常的憋闷意味。可太子却硬生生听出了几分委屈。

“你绑着我,我睡不着。”

见他不置可否,楚歇又认真地诉说请求。

“我很困了。”

江晏迟转过身去看着他的侧脸问:“你不自尽了?”

“我本也没打算自尽。”楚歇鼻嗤一声,“不过是想在你手里讨个便宜。快松开我,你可别忘了,绑我就是绑他。”

也不知是最后一句话起了点作用还是怎么的,江晏迟犹豫一下,松开了绑着他脚的布绳。

楚歇尝到点甜头,立刻转头撑着半昏睡的眸子望向那人:“手也解开。”

江晏迟被近距离地一望,背脊都忽地酥了。

默默地给他把手也松了。

明明绑得不紧的,可他的手腕处竟还是勒出两道浅浅的红印。楚歇不满地揉了揉,翻了个身要睡。

可江晏迟想着那白皙的手腕,红红的印记,脑中最后一点睡意也没了。

他忽然感到很迷茫。

阿牧就像是夜空中的一轮明月,教人往而不可及一般。可楚歇又似那雪地红梅,殷红勾人。

分明是一个人,却又拆分为善恶两个极端。

明明是两个性子,可怎么,又总觉得有些相似之处。

在某些方面,都是一点戒心都没有。自己都这样躺在他身边了,他竟还能睡得着。前一刻还要死要活地威胁,一看优势没有了,片刻又能认命,乖巧地蜷在自己身边。

江晏迟望着那人衣襟里露出的一截白皙的脖颈。

与那一日教自己抚琴奏乐的阿牧果真是一模一样。

楚歇也好,江晏迟自己也好,看似身居高位,可不过是世间的一缕孤魂,无依无靠,被裹挟在这上京城无休无止的斗争中,夹缝求存。唯有不要命地往上爬,才能换来一点活命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