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chapter 35

白色橄榄树 玖月晞 6453 字 2024-01-02

她一觉睡到晚上八点,爸妈出去纳凉了。饭菜拿网罩罩着。宋央出去约会了,吃剩的碗筷扔在桌上。

宋冉独自吃完饭,把宋央留下的碗筷一道收拾干净后,给她亲妈冉雨微发了条短信,说月底出发。

六月三十号那天,宋冉动身去帝城。

梁城再降暴雨,城外长江水位不断上涨,城内多处出现内涝,交通几乎瘫痪。她赶到机场时一身的雨水,迟到了一个小时。但她没错过飞机,航班延误了。

机场里挤满滞留的旅客,地板上水渍到处淌。椅子供不应求,大批旅客拖着行李坐在地上,混乱程度跟春节时期的火车站有一拼。

穹顶玻璃窗外暴雨如注。

有的人咒骂着离开,大部分人仍在等待奇迹。直到某一刻,机场上空电闪雷鸣,航班信息牌上的航班状态一个接一个变红,从“航班延误”变成“航班取消”。

偌大的机场内顿时人声鼎沸,怨气冲天。

宋冉站在外圈,职业病地拿手机拍摄,匆匆记录后,她叹了口气。现在回去肯定打不到车了,不知地铁是否还运行。

她拖着小登机箱,想穿过拥挤的人群。突然间一片嘈杂,有旅客跟地服人员起了冲突,小范围地厮打起来。一时间,所有的愤怒被点燃,旅客们挤成一团,推搡,叫嚷,咒骂,跟地服、机组、安保人员对抗。

宋冉努力举起手机拍摄,可她被夹在人群里,随波逐流,无法找回重心。

双方都愤怒到极点,参与打架闹事的人愈来愈多。宋冉被裹在人群里站不住脚,攥紧的登机箱被踢来挤去,她手都快扯断了,身体根本无法维持平衡。

局势恶化之时,突然不知从哪儿传来一声叫喊:“警察来了!警察来了!”

狂躁的人群骤然冷静了一瞬,但风暴中心的闹事者还没停手,拽着几个空乘和空姐继续殴打。

就见一队武警特战队员像利刃一样刺开人群,几秒间直抵中心,将打架闹事的那群人制服了摁趴在地上。

周围一些跃跃欲试的人见状也都不敢再上前,都是欺软怕硬的。

但外围的人还在往里头挤攘。

几个黑衣特战员拦成一道线,将人群分隔开。他们用身体抵挡着不断拥挤的人潮,吼道:“后退!别挤!后退!”他们一边抵着人潮,一边留出一条通道依次疏散人群。

“别挤!后退!”

有人对人群中的几个外国人吼了声:“stay ut!”

宋冉一惊,立刻循声望去,隔着重重纷杂的人影,她突然就看见了他。

黑色面罩之上,他眉心紧蹙,眼睛明亮,挡着拥挤的人群:“后退!”

那段模糊的记忆在一瞬之间清晰。

宋冉突然就奋力朝他挤过去,不由自主地,用尽全力地拨开拥挤的人群。她看见他打算将他的位置让给他的同伴,他离开了那道人墙分割线,要把人墙后头那几个闹事的人先带走。

宋冉心脏狂跳不停,急得连那碍手碍脚的登机箱都不顾了,她松了箱子,拼命朝他挤过去。

人太多了,她用尽全力挤到边缘,隔着两三个人的距离伸手要抓他,他却刚好转身离开。

宋冉手里抓了个空,她一时急懵了,浑身的血液都往头上涌,她突然就喊了一声:“阿瓒!”

四周人声吵嚷,沸反盈天。

“阿瓒!!!”

他停了一下,回过头来;眉心皱起,眼神疑惑。

她猛地往前一挤,几乎是扑上去,手越过武警们围成的人墙,一下子将他的面罩扯了下来。

面对面的,是一张英俊而年轻的面孔。

雨势果然是大了。

空地上的积水漫过了宋冉的鞋。李瓒撑着那把大黑伞,风很大,他的手却将伞握得很稳。

她和他隔着一段礼貌的距离。伞面宽阔,雨却还是砸在了宋冉的半边肩膀上。她并不介意。

他送她到了一辆军用越野车副驾驶旁,她上了车。

他绕到驾驶座上车,收了那把大黑伞,放到后排座位上。

伞尖儿淌下一串水渍。

宋冉这才发现他的左半边肩头也全淋湿了。藏蓝色的警服这下真成了黑色。

李瓒发动汽车,提醒:“安全带系上。”

“嗯。”宋冉乖乖照做。

挡风玻璃上全是雨水,跟开了一排水龙头似的。雨刷拼命摆动。侧窗玻璃挂着厚厚的雨帘,看不清外头景象。

宋冉觉得他俩像坐在水下的玻璃盒子里,安安静静,只有盒子外无尽的风雨声。

开出大院了,他才想起来问:“北门街哪儿?”

宋冉答:“青之巷。”

“嗯。”他食指轻敲一下方向盘,没有别的话了。

毕竟是盛夏,关着窗走了一段距离,车内便有一丝丝闷热而回暖的热意。宋冉摸了摸嘴唇上的细汗,李瓒透过车内镜看她:

“要开空调吗?”

“不用。”她摆手,“我坐空调车会晕。”

“晕车?”他淡笑,“记者要经常出勤吧,那怎么办?”

“我都是想办法睡过去。”她一时嘴快。

“那你闭眼休息,到了我叫你。”

宋冉:“……”

她才不想睡觉呢。可下一句该说什么,她琢磨不出来。

车厢内又陷入静谧。

她望着窗外咬嘴唇,淡淡的懊丧。

李瓒料想得没错。她那辆小车开回去,绝对半路飘进水里。

警备区在梁城东南部的落雨山上,起初走着还很顺利,地势稍微落下后,就见街上全是积水,下水道都满了,水流无处可淌,浩浩汤汤跟兽一样在城区各处肆掠。上午还有人在水里推车,此刻都放任自流,连公交都不走了。

城区空空荡荡荒无人烟,只有水。

军用车从积水的街道上驶过,溅起的水花跟轮船破浪似的掀得老高。好几次甚至像要把整辆车都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