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侠回家前的十来天,柳牡丹因为男人跟个寡妇鬼混,带着儿子跑回娘家,柳福来让她回去离婚,柳牡丹不肯,天天在家里想起来就哭骂那个寡妇一阵子,闹得家里鬼哭狼嚎,天天跟出丧似的。
牛三妮儿嫌弃柳福来没本事,不肯打到男方家给闺女撑腰做主,天天坐在院子里扯着嗓子骂柳福来,柳福来不胜其烦,一个人搬到柳淼那个院子的柴窑里去住。
结果牛三妮儿变本加厉,每天天不亮就开始骂,半夜想起来还能站在院子里再对着柳福来住的窑洞骂一阵。
孙嫦娥睡觉浅,隔壁家天天这么唱大戏似的闹,她白天晚上对睡不好,几天下来,开始头晕。
柳魁过去找牛三妮儿,牛三妮儿当时说以后黄昏不骂了,可到了半夜,她照样起来骂。
秀梅和玉芳又去找她说,牛三妮儿越来越糊涂柴,居然说她在自己家骂,谁也管不着。
秀梅和玉芳也顾不上柳福来的面子了,和牛三妮儿大吵了起来。
三个人正吵的时候,柳福来从地里回来了,他按着牛三妮儿痛揍了一顿,并对柳钰说,如果牛三妮儿再敢半夜起来骂,柳钰尽管打,打死了他负责埋,说完就夹起铺盖卷去饲养室住去了。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牛三妮儿躺在地上打着滚儿的哭骂,把八百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都翻出来扯了一遍,说她每回挨打都是因为柳长青家的人挑拨。
还说她弄到现在这么惨,没一个孩儿在跟前伺候她,她五十多了瘸着腿还得下地干活,也是柳长青家给弄的。
对上这样的糊涂蛋邻居,柳家一大家子人都没了辙。
牛三妮儿还保持着一点本能的理智,他胡说八道柳长青家的时候,只敢吆喝着胡说,不敢骂,一个脏字她都不说,这让柳钰想过去揍她都找不到理由。
秀梅和玉芳跟她吵,结果她正中下怀,越吵越起劲,比上台子唱戏还兴奋,把秀梅和玉芳气得都没脾气了。
可是,柳侠从栖浪水库回家前,牛三妮儿家一下消停了两天,不单单是没人哭骂撒泼了,而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孙嫦娥好好地补了个眠。
柳侠回去之前的前三天晚上,小莘半夜突然想拉肚子,柳魁起来跟他一起上厕所,站着等小莘的时候,忽然听到柳福来家隐隐约约好像传来哭声和呼救声,还有小孩子的哭闹声。
柳魁开始以为是柳福来回家了,半夜因为什么又打了牛三妮儿,所以就没当回事,可他听了一会儿,觉得不对劲儿。
依着牛三妮儿的脾气和柳牡丹那缺心眼儿的劲头,柳福来打人的时候,这俩人铁定会跑到外面哭嚎,即便这次柳福来为了不惊动孙嫦娥,按着其中一个,另一个也不会老老实实在窑洞里呆着。
现在,不但哭嚎声很小,几乎被完全闷在窑洞里,哭嚎和呼救的内容也不对,不是平常无理取闹的“老天爷啊娘啊您救救我吧,柳福来想打死我咧呀”或“救命啊,杀人啦,杀人啦,柳福来杀人啦”那种,而是,而是像人陷入到某个人迹罕至的绝境时那种绝望的呼救。
柳魁跟小莘说了一声就跑到了柳福来家。
结果,是牛三妮儿和柳牡丹,还有柳牡丹一岁多点儿的儿子被困在窑洞里出不来了。
柳魁隔着窗户听到柳牡丹恐惧到发疯的哭嚎十分着急,可黑暗中,他却怎么都打不开屋门和窗户。
柳魁回家叫醒了柳长青和柳茂、柳钰,还叫上了秀梅,几个人拿着手电筒、起子、扳手、还有开石头用的大锤又来到柳福来家。
结果发现,牛三妮儿和柳牡丹住的窑洞的门和窗户,被人在外面用透明胶带给粘上了。
宽宽的透明胶带粘了好几层,特别牢固,还是把屋门除了和门轴相连的那边以外的三个边都粘上了。
窗户也是,除了有合页的那个边,其他的地方都糊严实了。
几个人帮忙打开了门,牛三妮儿和柳牡丹跟恶鬼一样跑出来,哭得比鬼还吓人,柳牡丹哭着求秀梅帮忙给弄得热水,她两天多没吃没喝,奶水也没了,儿子都快给饿死了。
柳茂去饲养室喊柳福回来,柳长青、柳魁他们回家。
几个人回到家越想这事越蹊跷。
牛三妮儿那嘴虽然不主贵,整天东家长西家短地胡说八道惹人嫌,但在没有一点娱乐活动的山里,这样的人多了,就为几句闲话,对声誉这种太过高雅的东西没什么概念的山里人生不出要把人往死里整的爱恨情仇来。
还有,就是粘门缝和窗缝的宽胶带,柳家岭除了少数人家,大部分都还在持续几十年来一直衣不蔽体的状况,三毛钱一卷的透明宽胶带也不是随便谁家都有的,至少就柳魁所知,有的就是自己家和三太爷家。
拉完屎跟着看了出热闹还没睡着的小莘被抱到堂屋询问,小莘盯着自己的脚背一言不发。
这情况就基本明了了,两个小阎王干的,至少两个小阎王参与了,要不小莘不会在柳长青和柳魁面前装傻。